第二章
一睁开眼,崔玉就盯着头上四处透风的屋顶,半晌後才回过神来,看见缩着身子、在她怀里睡得香甜的崔三妮,她终於明白自己是回不去了。
已经十几天了,崔玉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自己怎麽就莫名其妙的穿越了,还到了这麽一个家徒四壁的人家?莫非,自己也进了游戏里,要带着一家老小发家致富才能回去?
她苦笑一声,认下了自己已经成为崔玉娘的这个身分。把崔三妮的手从自个儿怀里拉出来,然後掀开破旧的被子,把崔三妮裹了个严实,笨拙得穿上粗布衣裳,套了旧的、有些磨边的鞋子下了炕。
外面的天还没大亮,风还带了冷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缩了缩脖子,回头看了一眼被窝,最後还是咬牙出了屋子。
因为家贫,她跟崔三妮就在一个小屋里,炕是凉的,被子是旧棉絮,也算不得保暖,如果再钻进去,少不得会吵醒崔三妮。
舀了些凉水冲脸,让崔玉一个激灵就彻底清醒了。
「大姊,怎麽不多睡会?娘说她回来再做饭。」小男孩特有的稚嫩嗓音响起,也不用崔玉问,他就劈哩啪啦的解释起来,「娘说昨儿个山後头有人砍树了,有些枝枝桠桠的,人家还没拾掇走,这会儿趁着早能捡一些回来。」说着,他费劲的拖着一根杨树梢往灶房边上走去。
说是灶房,不过就是一个简陋的小棚子,摇摇晃晃的,好似随时都能塌了。棚子下头是个乌漆抹黑、看不清土色的灶台,角上还有个大咸菜坛子,那是她家如今唯一能吃的「菜」。
就那点不起眼的咸菜,还是前几天村里的王大娘给送来的。
收起纷乱的心绪,崔玉扯开一个笑容,上前把弟弟崔虎子手里的柴禾接过来。
「天色还早,你再去屋里歇一会儿,等会儿大姊做好饭再叫你。」看到八岁大的孩子这般懂事早熟,崔玉娘有些心疼。
正是疯跑调皮的年纪,却被家里负累着,照顾一家子,不比锅台高多少,却也想着早点起来干活。别说是李氏了,就算是她,也觉得现在的日子很难为。
「没事,我再去提些水,顺便去叫娘回来。」崔虎子见自家大姊好了很多,说话也比以前温柔了,顿时觉得自己应该再懂事一点。嘿嘿两声,挠了挠头,提了墙根处的小水桶就出去了,那脚步因为好心情而轻快了许多。
看他那样子,崔玉也不再纠结,回身麻利的往锅里舀了一瓢凉水,看着水里上下浮动的不明物质,她的脸白了白,到底不是前世过滤过的自来水,只是河沟里掏舀来的,不乾净也是正常的。
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她才拿起旁边用高粱秆秸做成的刷子洗刷起大锅来,家里没油没肉,倒也不难洗乾净。
按着原身的记忆,她转了半天才从水缸後头的一个小坛子里找到小半袋子苞米面,还有一筐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土豆。除了这些,别说酱、醋、茶了,就连盐都没找到。
想着如今的日子,能吃饱就已经不赖了,更别提再寻摸白面馒头跟肉了。叹了口气,崔玉自嘲的嘟哝了几句。
不过想到至少自个还活着,心里也就没那麽觉得难以接受了,反正再咳声叹气日子也要过下去的,好在前世,她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做个饭也难不倒自己。
洗了几个土豆,崔玉用指甲把皮刮掉,架上锅去蒸,等会儿再煮点苞米面,也算哄了一家人的肚子。
瞧着土豆蒸得差不多了她才拣出来,就着锅里的开水,把苞米面糊糊煮进去。临了,还留了几个金疙瘩。她记得前世去山里玩,那里的老人就是这麽哄着小孩喝粥的。
而所谓金疙瘩,不过是把苞米面揉起来,成了个疙瘩。就跟喝奶粉但没有搅开一样,其实也是没什麽滋味的。
「玉娘,你身子还没好利索,怎麽不在屋里将养着?等娘回来再做饭也不迟啊。」李氏本就是被生活磨砺得没了希望的人,这会儿背着几根粗大的枝梢,更是压得她直不起腰来,走几步就要歇一歇。
她远远瞧见自家大闺女脸色蜡黄还强撑着做饭,一阵心酸涌上,眼看着就要掉泪了。
「娘,我没事了,就是熬个粥,也不费劲。二弟提水还没回来,我去迎一下。三妮还在屋里睡着呢,您记得叫她起来一块吃点东西,不然到不了後晌,肚子就得闹腾。」崔玉捞出一个咸菜疙瘩,切成细丝後放到缺了一角的碗里,才上前去帮着李氏抬柴禾。
李氏哪敢让她动手,这些柴禾看着没多少,但因为还湿着,所以压人得很,索性她还没卸下劲,直接背到灶房边上,掀开一块破麻布往里摞去。
崔玉也不坚持,盖上熏得有些发软的高粱秆串成的锅盖,又挡了灶膛里的火才出了门。
【第二章改善生活的契机】
前山地势高一些,一出门,她就瞧见四下零散分布的农家升起了炊烟,隐隐的还能听见鸡鸣狗吠声,好似还有牲口的声音。
「大姊。」崔虎子提着小水桶,摇摇晃晃的往家里走,抬头看见大姊大步过来,赶紧放下歇了一口气。水桶虽然不大,但人小力气小,又是从村边河沟里提水的,能把人累得可以。
崔玉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接过水桶,招呼他回家。
这个时候,崔三妮也在李氏的催促声中醒了,她糯糯的叫了声娘,才揉着眼睛任由李氏给她穿衣裳。
「娘,您歇会儿,我带大弟、二妹去洗把脸。」崔玉把水倒进水缸里,让崔虎子把妹妹领到灶房边上。这里烧了火,到底比别处暖和。
掀开盆子上的盖子,就着温热的水让两个孩子洗漱。等到上了饭桌,崔三妮的小手还紧紧的搂着大姊的脖子,小脸蛋贴在她脖颈边上不乐意下地呢。
「三妮,你大姊病刚好,别闹她了。来娘这儿……」李氏给崔玉娘添了一大碗苞米粥,看到那金疙瘩的时候心里好生疼了一会儿,这麽几个金疙瘩,放在往常也是能再吃两顿的。不过想着女儿身子刚好,估计也嘴馋了,就全捞进她的碗里。
一旁的崔虎子没说话,却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看着崔玉娘碗里的金疙瘩充满了渴望,小小的人,因为劳累,眼睛下边都乌青了,瘦弱的脸上也就那双眼睛能瞧出活气。
偏生他还乖巧的忍着,劝着崔玉娘多吃一些,就连手边蒸熟了、并无滋味的土豆,都掰半个放到崔玉娘碗边。
边上乾喝粥的李氏瞧着懂事的孩子,忍不住又掉起了眼泪。当初要不是她非得吊着自家男人的命,这会儿孩子们也不会跟着她吃苦受罪,最起码还有一片顶风遮雨的地方,哪会像现在,吃口咸菜都得算计着。
「娘,您可别省着。我瞧着筐子里的土豆还能吃一阵子,等一会儿我再去後山挖点野菜,想来也能顶上几顿。」崔玉强笑着宽慰李氏,然後招手让崔虎子把碗递过来,自个则一边抱着崔三妮,一边把碗里的金疙瘩扒拉到崔虎子碗里,「虎子这会儿正是长个的时候,可不能饿狠了,我饭量不大,也吃不了这麽多……」
看着崔虎子眼里突然迸发的亮光跟脸上的纠结,崔玉心里忍不住怜惜起来,只是一碗苞米粥,清清淡淡的,也能让他那麽满足。想想前世,多少孩子买了吃食,吃不完就随手丢了。
以前也听姥姥说过她们那个年代,给地主家煮肉,地主家丢了的骨头都会被捡回去,大人会把上面没撕到的肉末一点点的攒下来给孩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