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听了崔虎子的话，崔玉心头一暖，不过是个孩子，要不是家境差，怎麽可能这麽懂事？她也不是没见过村里那些跟他一样的半大孩子，整日里就只知道跑跑跳跳的。

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崔玉笑道：「不碍事，等会你帮着娘看看柴禾堆垒结实了没。别回头下雨又淋湿了。」她说的是之前李氏晒好的乾柴禾，那是准备拿到镇子上卖的，若是淋湿了，可就不值钱了。

其实李氏那麽小心谨慎着可换钱东西的人，哪会不把柴禾遮个严实？崔玉只是不想崔虎子小小年纪就像个小大人一样，担心这个、着急那个罢了。

舀了水倒在大盆子里，崔玉把摘好的根茎放进去，去掉上面的杂质及残茎，又过了两遍清水，冲洗乾净後才起身揉着有点酸疼的腰，咬牙把柴胡切成厚片。

炮制柴胡的法子至少有十来种，现代最常用的也有三四种，无论是用米醋炮制还是用鳖血炮制，效用都是很好的，可现在她家别说是鳖血了，就连米醋也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了，她也不清楚这个朝代有什麽炮制法子，万一人家并不稀罕米醋跟鳖血炮制的，那可就亏了。左右也是要等下个集市才能去瞧一瞧。

揉了揉僵硬的胳膊跟肩膀，崔玉再次低着头切起来。家里就一把菜刀，她就算想找人帮忙也没法子。

「大姊，你在做什麽？」崔虎子看完柴禾，又进屋给靠着炕头睡着的娘亲盖被子，才又回到大姊身边。瞧着大姊脸色发白，手上好像没了力气的模样，他赶紧问道。

正好崔玉也觉得自己今儿个有些出力过度了，也就不强撑着，直接让崔虎子拿了簸箕把切好的柴胡片晾晒出去，这几天天气好，估摸着三五日也就能晒乾了。

这麽一耽搁，日头就偏西了，耳朵听着崔虎子发出的干活声，刹那间就听见他肚子咕咕叫了。崔玉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来，搞得崔虎子蓦地红了脸，期期艾艾的叫了声大姊。

「行了，屋里的柜橱里不是还有之前王大娘送来的乾粮吗？你先去掰半个吃，等会儿大姊做好饭再叫你们。」说着，崔玉进了厨房，她没想过要饿着孩子，就算崔虎子已经大得能干活了，也扛不过正长身体的消耗。

崔虎子抿着嘴想了想，最终也没进屋去，反倒蹲下身子，拿了打火石开始烧火，那几个苞米馒头好吃，可也得大家一起吃，再说妹妹好像很喜欢吃那个馒头，今天早晨他还看见大姊用苞米粥泡着，喂了她小半个呢。

崔玉也猜出他的心思，除了心疼，也不敢再说什麽。俐落的把野菜洗乾净切碎，进屋去拿了两个鸡蛋，就着大锅里烧开的水撒进去，开出了鸡蛋花。

也就是搭配点野菜叶子才显得有几分好看，但因为没有盐，她乾脆把早上吃剩下的咸菜丝剁碎了，一股脑丢进锅里。想到崔虎子跟崔三妮那副明显营养不良的样子，她又寻到早就刮乾净的油瓮，把锅里的汤舀进去涮两下，好歹也算是有点油了。

想了想，她又温了两个乾粮、蒸了十几个土豆。李氏每日干最重的活，在吃的方面却是能省就省，这样下去，要不了几个月就要扛不住了，而崔虎子都八岁了，哪可能吃不完一个苞米馒头？想来，也是忍着谦让给家人呢。

吃饭的时候，李氏看着碗里的鸡蛋汤，再瞧瞧儿子跟么女抱着碗喝的欢喜模样，心里更酸了，原本怪崔玉娘浪费的心思也淡了许多。算了，就当给孩子们解馋吧。

一家人和乐香甜的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到了睡觉，崔虎子都是眉开眼笑的。少了几分曾经的成熟，恢复了些许孩子样。

夜里，因着担心自己的柴胡，崔玉起来瞧了好几次，好在崔三妮睡得安稳，并未起来哭闹。

半梦半醒之间，她脑子里恍恍惚惚的想了许多，等醒过来时却什麽都想不起来。

果然，并不是每一个穿越的农家女都会有金手指，比如灵泉或者空间。

因着家里都忙完了秋收的事，乡里乡亲的又都听说崔玉娘身子大好了，所以村里老老少少也都来探望一下，虽说帮不上什麽忙，也是你家一把豆子，我家一捧米面的来凑几顿吃的。

一说起在村里热心肠的老好人崔大郎，不少老婶子都红了眼眶，而年轻点的，也凑在崔玉娘边上说起了话。无非是谁家的闺女思春了，谁家的儿子订亲了，虽说是背後嚼舌根，但并没有什麽难听话。

大夥儿坐了一会儿，瞧出崔玉娘一家孤寡，所以也没多留就走了，倒是陈二家的婆娘陈婶子，临走前拉了崔玉娘的手要她放宽心，等回头让她男人陈二狗去赵家村打问打问。

这话说得崔玉一头雾水，於是面上也就有些淡淡，好在陈婶子也怕勾起她的难堪，没有说个明白，这件事也就撂下不提了。

其实若崔玉知道陈婶子跟李氏都在担心她跟赵家村亲事黄了，她肯定在暗中高兴。毕竟就算认命的开始适应这个世界，但她都是受了近三十年现代教育的人，不说人人平等，就说盲婚哑嫁也是她不曾想过的，要是随随便便为了个名声而嫁给个陌生汉子，那还不如当个被退了亲的闺女好。

有了新的米粮，崔玉乾脆的点了灶火，抓了两把米下锅。再怎麽说，一家子已经缺盐缺油了，若再不吃点好的填肚子，只怕捱不下去。叹了口气，她起身把灶台上的野菜切碎，和了些苞米面，准备一会儿贴几个乾锅饼子吃。

清淡的野菜香味飘散，混着锅里滚出来的米香，让一直看似稳重懂事的崔虎子，都忍不住眯着眼、围着灶台转了好几圈。

瞧着日头不高了，李氏还没回来，屋里崔三妮也还没有睡醒，崔玉乾脆擦擦手，又去翻倒自己的药材，已经过了两日了，柴胡也乾了四五分，顶多再两日就可以出售了，想着日後的好日子，她面上的笑也真挚了许多。

收拾好了药材，她进屋唤醒睡得迷迷糊糊的崔三妮，虽然还没清醒过来，但崔三妮还是乖巧的让大姊帮自己穿衣裳，然後趴在她肩膀上抹眼睛。

「三妮乖，大姊带你洗洗小脸，咱们等着娘回来吃饭饭，好不好？」崔玉柔声拍打着她的後背，整理了一番才出了屋门。

说起来，连崔玉自己都觉得奇怪，自己怎麽会如此熟练的哄着孩子。她想了想，这大概是女人的母性使然，看到孩子总会忍不住疼惜几分。

恰好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李氏回家的声音，听着好似还带着一丝愉悦，像是捡到了什麽便宜似的。

「娘，什麽事啊，一脸乐呵样？」崔玉见李氏放下背篓，赶紧舀了水过去，又招呼崔虎子领着妹妹准备吃饭。

李氏也不卖关子，从篓子里翻腾了几把，掏出几个梨子来，瞧着并不像是谁给的。

「往年入了这个时节，咱家院里也是有梨树的。今年，娘还想着委屈了你们姊弟几个。谁知道在山後头瞧见两棵野梨树，正好挂了果子，就摘回来了。」李氏把一篓子梨子递过去，让崔玉娘放好了，等晚一些再拿出来分着吃。

不说崔虎子，就连崔玉都不明显的吞了口水。自从穿越到这里，她好久没吃过这新鲜水果了，想想前世，她哪日不吃点水果啊。

转身拾掇的功夫，李氏已经捂着嘴咳起来了，听这声音，不像是近日里才开始的。

想起前几天李氏满不在乎的说是老毛病了，早些时候咳得厉害时都会见血，如今不过是含着痰，已经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