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这一晚的薛媌虽口中说累,可睡在她身旁的萧缜却能觉察到她睡得并不深沉,至少以往自己怀中的她没那麽地拱来拱去,别是方才徐妈妈无心的一句让她又多想了吧?

况她今日进宫这趟定是又与宗凝聊了许多,这新后如今与她是一般的言语行事,保不齐又说了什麽大道理让她心里堵得慌,不过这倒也不能怪她多想,自己不也时不时地冒出那个念头,都成婚一年半了,怎麽就还没那个惊喜呢?

正月初七这日,薛媌早早的便去了宫中,她这也是带着几分好奇呢,宫中的优戏班子一向不演出成本的戏码,只取一些讨巧的段落演给宫中贵人们欣赏,如今少见的排了整场,自然是有些非比寻常,难不成宗凝是有意让新皇与这些世族大家的女儿们多看上那麽一阵子?宗凝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宫中戏班的排场就是不一般,光是那美轮美奂的行头就已然让人咋舌,再兼之唱作俱佳的伶人习演多时,所用的词藻均是精美且耐人寻味,唱出来的腔调更是华丽婉转,端的是让观赏的诸人由衷感叹,果有这绕梁三日之说。

薛媌同旁人一般,起初也是沉浸其中不可自拔,随着戏中人的悲欢而心情起落,但这戏行进未到一半时便觉得有些不妥,这戏码怎麽就选了如此俗套的才子佳人?

选了此种戏材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演出那私相授受、背着父母定终身的桥段?生生的太过露骨、引人遐思,难道不知今日这观戏之人中有怀春的少女吗?那可都是二八佳人待字闺中呢,若真是就此春心萌动,做出些不端的丑事,看这戏班要如何收拾被此拐带坏的局面?

薛媌想到这儿,不禁向一国之母之处看了过去,想从宗凝脸上寻到同样的不赞之意,但怎麽她的面色多少带着些尴尬,而隆兴帝另一侧的陶淑妃倒像是看得入迷了。

「今日也不知是谁选的戏码,竟然是那般的腔调。」薛媌这刚一回府便对萧缜道出了心中的怨怪,方才在宫中她自然是不肯多言,如今在自己的家中,对着萧缜便全无那种顾忌了。

萧缜初时对薛媌的举动开始还有些不解,再看了看她那副正经样子,心想大概是戏文没对她的口味。

「腔调是有何不妥?」

「不尊礼教,全不似正经人的行径。」

「你且说说,是如何不似正经人的行径了?」

「背着父母私下里便订了终身,就算是以後成了夫妻,不也在名节上有损?」

薛媌这话说得让萧缜心里一动,未等她再继续说下去便打断道:「你未在宗凝面前说过这话吧?」

薛媌有些诧异地瞧着萧缜紧张的神色,惶惑地摇了摇头,「我也就只回来和你说罢了。」见他面色又缓和了下来便又道:「倒不是顾及旁人,陶芷如还坐在那里呢,我怎麽敢说这样的话。」

「倒把她忘了。」萧缜一听薛媌提起陶芷如,方想起当初此人可不也是这般的大胆,比起宗凝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何在宗凝面前不能说这名节之事?」薛媌还是未懂萧缜这般提醒是何故。

萧缜沉吟了好一会儿,还是未肯说上太多,只又叮嘱她道:「总之你记着就成。」

薛媌见他终不肯深说也就不再多问,怎麽着也是有关国母的德行,自己还是少知为佳。

不过这次的优戏演过後,宫中还是未传出隆兴帝纳妃之举动,而国母宗凝却不再独自一人打理後宫,陶淑妃此後要与其共理,新帝此举的意图已然十分明显,那就是皇后眼看着就要失宠了,或者说正在失宠的边缘。

对於宗凝如今的境地,薛媌油然生出了几分兔死狐悲的况味,想着她向来宽仁和善,一心为李重正打算,又为其先育有皇子,可说是仁至义尽也不为过,但再贤良不也还落得这样的下场。

又想起自己与她相比,不及之处更多,最起码如今连个後人的影儿都还未有呢,怕是萧缜迟早也会如出一辙的对自己,他与李重正可称得上是物以类聚。

「皇上不会有废后的念头吧?」薛媌这一晚坐在床上小心地问向萧缜,想着他与隆兴帝照旧是无话不谈,探听一下虚实也不为过,若是能让他劝上一劝是最好,毕竟这也才登上皇位不久,皇后又无有错处。

「别替人家胡乱操心。」萧缜明显对此并不太上心,只管宽衣上床,将她搂在怀里。

「可看皇上如今这举动,不是有那个苗头吗?」

「那也是宗凝自己惹的。」萧缜安闲地阖上双目,对此事并不像旁人那麽在意。

「若是如此对她也太寡恩了,她可还生育了皇长子呢。」

「重正若是有心的话,旁人也能生。」萧缜这话把薛媌堵得是哑口无言,可不是吗,男人若是想与你恩断爱绝,哪里还管什麽长子不长子的?一想至此处,薛媌的声音便低了下去。

「道理是没错。」

萧缜再睁开眼时便看着薛媌在枕上偏过了头去,心想自己这般说,她还像是不明其意,看样子对於延续香火一事她始终是极为看重,早知今日,自己当初就不会说什麽不孝有三,无後为大这傻话了,为免其多做他想,明日还是再请太医过来诊上一番吧,早些有了身孕,她的心境许就会轻松自在了。

「夫人的身体并无多大的起色,敢问可曾按时服用在下所开的汤药?」

上一次为薛媌看诊的王太医如今依旧是精神康健,记性也未减退,时隔一年,萧缜再来请他过府时便知仍是为其夫人的虚寒症候。

其实他来时也是有些困惑,自己当初开的方子本极对症,若是病人按时服药,此时怕是应该调理得差不多了,为何还要烦萧大人走这一遭?难道这方子不适於他夫人?不过等到他这一诊脉也就心知肚明。

薛媌听着王太医的话便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萧缜,他那眼中也有了同样问询的意思,她近来已然少见他这样面容深沉的探究,心中就此便又生出了以往那种怯意,顺口说出的话也就未多加思索,「自然是不曾断过。」

萧缜听完她的话本未想多言,毕竟薛媌自己的身子如何她自己最清楚,但见她手臂抬起抚向鬓边时,便不为人觉察地皱了皱眉头,口气也稍带着不喜,「你可是想王太医重新开方下重药不成?」

还想再为薛媌重新诊一次脉的王太医,听了萧缜这话连忙摆手,「倒也不是如此说法,待我为夫人再诊上一回。」

薛媌明白自己这是被萧缜看了个透,看来以後在他面前还是别扯一句谎,今儿个这就是个教训,「其实、其实有时会记不得用药。」

「夫人可是每月只那几天身子不适时用上三四次?」王太医听了薛媌这话心中方有了些底气,看来不是自己医术不济,是这病人擅作主张才会这般。

「正是。」

王太医方微微点头,了然地笑道:「果与在下所料无二,这确不是药方的偏差。」

「可是继续用此药即可?」萧缜也像是随之松了一口气,不复方才因担心而生的紧张,房中也就此不再让薛媌感到压抑。

「夫人若是想快些有起色,也可再一并泡参姜药浴,但其实也不必那般的麻烦,只要从今日起用心服药,左不过一年也便调理好了。」王太医说话间已然又写了几味药材在单上,却是参姜药浴的材料,多为祛寒之物。

「有劳你了。」

薛媌眼瞧着萧缜送走了王太医,只等他转身回来摆出一张冷脸来对自己,不想萧缜却出乎她的意料,只是稍显淡然地规劝了两句。

「这回别再自作主张,良药苦口,就是难吃也得吃。」

「知道了,过会儿就让丫鬟们熬来喝。」

「知道就好,我也让人给你备些甜枣。」萧缜说这话时虽一本正经,可那微翘的嘴角还是让薛媌知道,他这是在暗暗地笑自己呢。

「我又不是真的嫌那个药苦。」

「那你这到底是为何?」萧缜也有些想知道,薛媌这虑事周全之人,怎麽倒将自己的身子疏忽了,这可不像她平日的作为。

「我以往在家中时也曾用过此种汤药,可每月都还是那样,并没有什麽大的好转。」薛媌说这话时还是有几分泄气的意思,看来对王太医的药依旧是未抱太大的希望。

「那时与今日如何能一样?」萧缜见此时房中无人,走过去将薛媌搂在怀里,轻轻的晃了晃,「你现在有我陪着你同甘共苦呢。」

他这话才一出口,薛媌便兀地挣脱了开去,脸色微红着道:「这药是女人才用得,你千万可不能乱吃。」

「谁说我要吃它了,难不成是你想让我喂你吃?」萧缜眉头微皱,故做为难状地问了回去。

薛媌被问得哑口无言,可不是,人家说的也未必是那个意思,自己却非要想得那般不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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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妻从夫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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