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语者》第二部:远行 第4章(1)
安妮在听到丽芝留言的第二天早上打电话给她。“我听说你帮我找到一个耳语者了?”她问。“一个什么?”安妮大笑:“没什么。我只是昨天正好读到一点东西,那是人们对这种人的俗称。”“耳语者?唔,我喜欢。这个人听起来似乎像个牛仔,住在蒙大拿州。”她告诉安妮,她是如何得知有这么一号人物的。这关系扯起来可就远啦:有个朋友,他认识某人,这个人记得有个人提到过有个家伙养了匹棘手的马,而他把它带去给在内华达州的这个人……丽芝十分卖力地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完毕。“丽芝,为这事儿一定让你破费不少!电话费我出。”“噢,别放在心上。很显然大西部有些人在从事这类事情,不过我听说他是最棒的。我帮你问到了他的电话号码。”安妮记下来,并向她道谢。“小事一桩。不过倘若结果他正好是个克林·伊斯威特,介绍给我,好吗?”马语者马语者安妮再次向她道谢,然后挂掉电话。她低头注视着记在眼前那律师专用的黄色长形方格纸簿上的号码,不知为什么,突然间感到心慌意乱。她暗自告诉自己:别蠢了,然后拿起话筒拨号。在罗娜讲习营的第一个晚上,他们照例要举行烤肉。这不但能赚到额外的收入,而且食物很不错,因此汤姆虽然非常渴望脱掉沾满灰尘、汗臭的衬衫,跳入热腾腾的浴缸里,但还是留下了。他们在罗娜低矮的白色泥砖平房外那几张长桌旁用餐,汤姆发现自己正好坐在畜养纯种小马的妇人旁边。他知道那绝非凑巧,因为整个晚上她一直在伺机接近他。他看得出她年纪大约三十出头,姿色不错,这一点她自己也很清楚。她的一对黑眼珠始终跟着他打转,只是盯得有点太过火,同时不断对他提出种种问题并专注聆听,仿佛这辈子从未遇过比他更有意思的人。她已经告诉过他自己名叫黛儿,从事不动产业,在圣塔巴巴拉附近有座海上住家。噢,对了,她已离婚。“我就是无法轻易掌握,在经过你的完整训练之后,它在我座下会有什么样的感觉。”这会儿她又开口了,“我不知道,呃,好像一切都脱离了规范。”汤姆点点头,微微耸了耸肩膀。“唔,这种情况很常见。”他答道,“它所需要的只是知道一切都不成问题,而你所需要的则只是少干预它一点。”邻桌突然掀起一阵大笑。他俩扭头望去。原来是驴子的主人正在畅谈一段好莱坞流言,说是有两位电影明星在汽车里做一件不可告人的事时被人逮到,而那两个明星的名字汤姆连听都不曾听过。“汤姆,这些东西你都是打哪儿学来的?”他听到黛儿在问,于是又回过头来。“什么东西?”“喏,就是有关马匹的知识。你是不是有什么宗教领袖或导师之类的?”他一脸正色地逼视着她,一副好心指点迷津的样子。“唔,黛儿,这种东西大半牵涉到热诚和冲劲。”她皱起眉头:“什么意思?”“喏,倘若骑士热诚,马匹就有冲劲。”她开口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一手搭住他的臂膀。妈的!他心中暗骂,这可不是个好笑话。“才不是呢!”她噘着嘴,“告诉我嘛,认真地。”“这种事情很多都是传授不来的。你所能做的最多只是尽量帮助想学的人们制造个好环境。我所遇到过最好的导师就是马匹本身。人们往往发现很多人拥有自己的见解,但假使你要的是实情的话,最好直接去找马匹。”她斜瞟他一眼。除了对他的高深莫测的言语怀抱一份虔诚的惊服外,汤姆揣度那眼色中更传达出某种程度的肉欲。该是他离开的时候喽!汤姆站起来,胡乱找了个借口,说他必须去查看一下没人管的林洛。当他向黛儿道晚安时,她看起来好像对浪费这么多精力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愠怒。那天晚上开车返回汽车旅馆途中,汤姆心中一直想:加州的确向来是融合行动与宗教信仰的崇拜团体的圣地,居民们十分容易被说眼、诱引。倘若俄勒冈那个团体——成员们习惯于穿着橘色裤子,崇拜某个掳有九十部劳斯莱斯的家伙的团体——当初是在这里成立的话,也许至今依然会持续壮大。几年下来,像黛儿这样的女性,汤姆在研习会中遇过不下一二十名。她们都在寻求某种东西。奇怪的是,其中大半多多少少和惧怕有关。她们不惜重资,为自己买下烈性的骏马,却又害怕它们。她们全在寻找某种东西以征服这种恐惧,或者,说不定是时时刻刻、无所不在的恐惧。很有可能,这些妇女当初也大有可能选择飞滑翔翼、登山,甚至与鲨鱼搏斗……只不过她们凑巧选上骑马罢了。她们抱着渴望得到启迪和安慰的心态参加他的讲习会。汤姆不知道这些年来得到多少启迪,安慰倒是有几次,而且是双方互惠的。十年前,倘若有人对汤姆使个和方才黛儿一样的眼色,他一定马上飞车载着美人回到汽车旅馆,连门都还来不及关好便开始宽衣解带。倒不是如今汤姆就能够每次都能战胜诱惑,只是为这种事惹来一大堆麻烦似乎再也不值得了,而他却经常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人们对于这类艳遇似乎难得保持相同的心态,汤姆本身也是经过好一段时间才摸清了自己期待的究竟是什么,他对他所可能碰到的任何一名女子没有任何希冀。在雷切尔离他而去后,汤姆有段日子经常为造成这样的结局而深深自责。他知道问题不止出在环境。她似乎一直需要从他身上得到某种他无法给予的东西。他说他爱她时,那是肺腑之言,在她和哈尔离开之后,留给他的却是内心里的一处无论如何努力,永远无法以工作填满的空间。他一向喜爱与女人为伍,并发现对他而言,女性总是不找自来。在不办讲习会的期间,他会一年到头周游全国,并借此找到某些慰藉。而通常所谓的慰藉便是来得急、去得快的风流韵事。不过也有少数一两位女性对这种事情抱着和他一样开放的态度,直到今日,每当他路过之时,她们还像老朋友般招待他上床。然而,对雷切尔的内疚始终常驻他的心头,直到最后,他终于明白了她对他的需要便是需要本身,而他更该像她需要他一样地需要她才对。汤姆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永远不可能感受到这种需要,不管是对雷切尔或对任何人。不用自我解释,没有任何自负自满,他已明白自己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别人仿佛情愿穷尽毕生之力追求的平衡心态。他从未感到那有什么稀奇,只觉得它可以说是某种形式,某种生气蓬勃与死气沉沉之物的结合。就他而言,这种结合是精神与**二者的结合。汤姆把雪佛莱开进汽车旅馆停车场,就在他的房间外面找到一个空位。旅馆里的浴缸短得让人不可能有好好泡个澡的兴致。你必须决定是要让肩膀着凉,还是让膝盖着凉。他出了浴缸,在电视机前擦干身体。“山狮故事”依旧是电视上的大新闻。人们正打算猎杀它。许多人带着长枪、身穿荧光黄色茄克,在一片山坡仔细搜寻。汤姆觉得这个举动倒是很可爱,那些茄克,山狮一百英里之外就可以望得见了。他钻进被窝,关掉电视,打电话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