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没看黄历的面试（一）

一头彩绳混编的黑人辫，工字背心套上一件宽大T恤，脚上一双加强足踝保护的滑板球鞋，修身破洞牛仔裤，手里提着刚刚花600大洋买的一套黑色职业套装，以上就是今天苏慕奔向战场的战斗服。

原本10点开始的面试，她们提前2个小时抵达就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在凯瑞开启“追星之旅”。

盛夏的周末，苏慕刚刚下车就迎来了一场突然来袭的雷阵雨，无奈只能选择站在公交站台躲雨。

街道本就零星的路人纷纷四散避雨后，越发显得冷冷清清。雨水顺着屋檐滴滴坠落，干净的街道弥漫着泥土的芬芳，配合着耳机里循环的应试音乐，脑海中原本碎片的画面像自动排序般集结在一起，逐渐串联成舞步的画面。

这是灵感来了！

她赶紧将放下手中的一袋衣服，开始随着音乐将脑海中的舞步演绎出来。

磅礴的雨水拍打在泊油路上激起朵朵水花，刚好融入乐曲中的节拍一起激烈的跳动。清风摇曳着树枝，阳光透过树叶射出屡屡光芒，如同迷幻的舞台灯光，随着节拍摆动。

树上避雨的小鸟，公交车上的乘客和对面咖啡馆里的顾客都被街边起舞的这个女孩吸引。

恰如季教授的评价：苏慕的舞蹈有一种魔力，可以感染到周边的一草一木。让风为她造势，让灯为她聚焦。而她的每一个舒展，停顿，侧倾和跳跃，都美得刚刚好。

527寝室有个习惯，但凡考试都喜欢一起上。因为有学霸苏慕给大家画重点。

比如这个学期，她们四人一起考了驾照。除了思思是补考两次才通过外，其他三人都是运气超赞的一次通过。

说起思思最后一次考路考，其实也差点就挂了。辛亏考官是个男的，看着思思水汪汪的大眼睛即将泪崩，一不忍心，就不知怎么的就让过了。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开车没人敢坐，包括她自己。

新手上路，又逢下雨天。

多多开着新提不到10天的一台绿色甲壳虫在马路上慢慢爬着。

她看上去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但是笔直的坐姿和僵硬的手臂加上一路上始终一言不发，给其他两人营造了十级的恐慌的气氛。这个气氛直到思思看见车站上不知道是避雨还是在跳舞的苏慕才有所缓解。

另一边苏慕看到一台熟悉的绿乌龟从雨中缓缓驶来，她激动着摇着手。

前排窗户摇下，探出头的是思思。

她忽闪着大眼睛问道：“姑娘，你这是在卖艺呢，还是在拦车呀？”

救星啊！

“上车再说！”苏慕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车子继续在雨中行驶，苏慕拍怕身上的雨水，解释道：“刚刚灵感来了，根本停不下来。一时就忘情献丑了。别介意啊！”

接过可琳递过来的纸巾，一番擦拭。

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多多松了口气，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苏慕，问道：“你不是告诉我，舞你才编的，也直接忽视第二轮对衣着的要求！学霸狗，不至于如此小视这场面试吧！”

“嘿，你错了，我昨天特意买了件·····”苏慕一提左手，再抓抓空荡荡的右手，尖叫道：“呀！衣服忘在公交站台了！”

三人对她这丢三落四的习惯习以为常，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可琳见她憋着嘴，满脸的不高兴，安慰道：“别担心，待会我和思思先上去，要多多陪你再去看看还在不在公交车站。即使真的丢了，也不打紧。我们谁先面试完，把衣服借给你就是。”

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苏慕点这头，多多叹着气。

地下车库，直升电梯口，多多停好车，开启后备箱。

可琳第一个跳下，紧跟着是思思。

可琳取出后备箱里的吉他和两个小包递给思思，然后又提出一个大包。

后座的苏慕摇下车窗，双手搭在门上看着可琳的大包惊讶的问道：“这架势，你是找老季了呀！”

“老季，老季！我们岂敢称他老季！”可琳取笑道：“我觉得你是最牛逼的不是成为学霸，而是搞定自己的专业课老师，人才啊！”

“别瞎说。我可是永远支持慎哥的！”思思虽然只见过张慎一面，这三年却坚定支持苏慕和张慎着对CP。

车里的多多催促道：“唠嗑回寝室再唠，你们快上去摸清套路。”

在思思和可琳挥手告别下，车子又驶出了车库。

回到公交站台，居然空空如也。

苏慕内心几乎是崩溃的，600大洋的衣服丢了！

多多道：“人没丢，就万幸了！”

苏慕嘟起的嘴把都可以挂个水壶了！

一进电梯只能按一楼和二楼，多多和苏慕对看一眼。

八成“凯瑞追星之旅计划”会泡汤。

电梯门一开，就被一个身穿蓝色套装的女子要求在前台登记信息，开始排队参加面试。

不是说10点开始吗？

前台小妹面带微笑的说：“我们提早开始了，你们的号子是68号，69号。”

苏慕和多多倒吸一口冷气。

看看手表，指针显示还只有8：14。现在就排到六十多了，大家还“真积极“。

一进报告厅，可琳和思思立马挥手，示意为她们留了位置。

她们举着手里的号码牌，一个62号，一个63号，一脸的不高兴。

此刻，基本可以完全宣布“凯瑞追星之旅”泡汤。因为电梯限定了楼层，即将开始的面试也让他们没有闲逛的时间。

如今只能祈祷坐在第一排面试官里面有明星了。

苏慕朝前看着，坐在第一排的两名考官中间又一台摄像机。后面四排没有人，第五排最左边坐着5个人，应该是候场。第十排开始全是乌压压的面试者。

这就是第一轮，才艺面试。

台上的面试者正在跳舞，气氛异常的紧张。因为通过与否直接出成绩。

“Woo！玩这么大？现在多少号啦？”多多向来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四处张望。

“到我了！”即将上战场的可琳边起身边指着会议厅上方的显示屏。

上面显示着：正在面试57，准备面试58.59.61.62。

“60号怎么没人啊？”苏慕好奇的问道！

“跑了！”思思抖了抖肩膀。

“跑了？”苏慕惊讶之声引起了前排的集体回头。

她立马缩头不语。等大家回过头后，才弱弱的继续看向思思。

思思一脸惋惜：“从我们进来的42号开始，编你这个舞曲的就没有一个通过的，60号那姑娘一看打扮，”她停顿着上下打量着苏慕，一脸同情的说道，“那姑娘一看打扮和你一个路数，估计也是这个题目，自觉录取无望，一溜烟，跑了！”

“啊！”苏慕一脸懵逼迎接着三人投来同情的眼光。

轮到可琳了。

苏慕和多多突然认真起来，毕竟是老季的编排，值得学习借鉴。

“应该可以成事。”看着台上可琳的水袖舞，苏慕评价道。

“昨天一整天不见人，估计是找季教授去了！一看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大气婉约却又有着为可琳量身定制般的娇柔。只是”

“老季跳会更美！”

两人露出相似的笑容，这异口同声是有点英雄所见略同的味道。

稍后，多多低头继续玩手机，苏慕双手托着下巴继续观战。

果不其然，可琳通过了。

接下来思思上台了。

她是钢琴独秀，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完全没有压力，她也通过了。

现在显示器上显示着：正在面试65，准备面试66.67.68.69

苏慕和多多也坐到了第四排。

如果有老黄历，苏慕真的要翻一翻，今天她是不是考试犯冲，怎么背怎么来。

60号到67号全部是英文曲目编舞，重点是无一例外全部淘汰。

顿时，苏慕整个人都不好了。

多多上场前安慰苏慕道：“让姐给他们缓一缓，你别怕啊！多大点事啊，你堂堂“舞状元”！怕这个？！”

看着她上台的背影，顿时觉得有万道光芒。

多多抱着吉他将吧台椅调低，却没有调低谱架。

苏慕知道她压根就不需要看谱。

因为在记谱方面，她真的是天才。

最多练习三次，就能将曲谱完全记在指尖。就像我们平时用键盘聊天一样，心里想着，手指就跟着敲打着出想要的字符。

伴随着她略微烟熏过的嗓子，整首民谣被演绎得慵懒沧桑，却又有一种脱俗的随性。

一曲毕。

评委老师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看着多多。

此时台下的苏慕觉得抱着吉他的多多那一身特有的文艺痞气，和平时练习舞蹈时的玩世不恭的态度截然不同。

评委老师：“能够即兴来一段吗？”

多多眨了眨眼睛，说：“成！”

她那里是即兴来一段啊，她是即兴改编了这一段。

这首曲子被她现场重新编排，加快了节拍速度，将之前的民谣拨片省去改为用扫弦，配上击打面板，整首歌曲如重获新生。吐词方面也故意加入儿字音，使得这首曲子再也不是悲悯的忧伤民谣小调，一下子成了诙谐幽默的轻摇滚。

苏慕平日里只知道她本来是音乐系的保送生，现在才知道她有如此之高的音乐天赋。不由的感叹，来舞蹈系真的是屈才了。

多多毫无悬念的通过了。

接下来，苏慕上场了。

看着台下的两位评委老师显然不是明星，不免有些失落。

评委老师抬头看着她失落的表情，淡淡的说：“开始吧！”

苏慕答：“好”

激昂的萨克斯响起，熟悉的旋律，鼓点踩着八拍。一段嚣张跋扈的男声RAP进入，配合声线优美的女声复合，整个旋律逐步加速，但不吵不燥，听着心情瞬间大好！就像加了压的水，沸点会变低，随着这音乐的推波助澜，血液似乎也降低了沸点，整个酥麻起来。

苏慕跟着萨克斯挑逗的旋律身子一摆，性感妩媚的动作瞬间浸透全身。帅气舞蹈和黑人张扬霸气的说唱浑然天成，女声部分成熟挑逗配合她魅力四射的性感舞步，让观众们血压指数节节攀升。

接下来又是黑人挑衅的歌词拼接苏慕简洁有力的动作。节拍上每一帧的动作都在快速的切换，连贯得游刃有余。

最后一拍，结束得干净有力。

完美！

即使坐在后排，音效没有前排好，也能切身感受到台上舞蹈演员的致命魅力。

音乐停止，苏慕站在舞台中央，等待结果。

评委按着耳机，点着头。开口道：通过！

全场欢呼，这个舞曲终于有人通过了。

苏慕松了口气，向评委老师鞠躬感谢，走向下一个房间。

门外，一个同样穿着蓝色套装，头发盘起的女子微笑问道：“你需要换衣服吗？”

喘着气的苏慕，摇摇头。

她也想换啊！别提了，想起那600块大洋的衣服，就是一种伤害。

女子有点惊讶，不过职业的她还是收起了那份异样的神情，推开了另外一扇大门。

若大的大厅中央，只坐这一个考官，考官身边依然有一台摄像机。

苏慕的三个室友已经全部换上职业套装，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都快认不出了。

那边，三朵职场小花全部上线。这边，苏慕就像个异类，每次进来的人都会望着她。

考官问的问题无非就是：

1.自我介绍。

2.为什么想要成为凯瑞的练习生。

3.觉得自己上段应试表演，有那些可以改进的地方。

这就是所谓的专业知识面试？

别逗了！

其实人家想要了解的只是你的谈吐和普通话情况。

前面的人一一答完，走出了房间，后面进来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坐好。

可琳是她们中间第一个通过的，想回头给苏慕送衣服，却被拦在门外。被要求直接返回前台，下电梯。

苏慕微信群里在震动，她不敢看！

轮到苏慕的时候，考官第一个问题成了：你知道面试要求吗？

苏慕有点尴尬。

考官摇摇头，问题回到了正轨。

面试完，苏慕从另外一张门走出。

又是一个穿着蓝色职业套装的女生，还是面带微笑。

感情这是她们的工装，差点还以为见鬼了！

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您好，跟着指示牌，这边直走，到头向右走50米，路口右转，不到10米就可以到达前台。”

道谢后，按着她的指引，苏慕走到走廊尽头向右拐，拿出手机。

微信群“女神在此”里显示有未读信息。

[我肤白我貌美]：来人啊，护驾，我堂堂顾可琳被一群蓝衣女子架走啦！

[我爱大长腿]：同上。

[烟鬼]：同上十1。你们在那里，我在电梯这里。

[我肤白我貌美]：我和思思在大厅，上面人多，不让我待！

又到路口，苏慕继续按照要求右拐，继续看聊天记录，

[我肤白我貌美]：我们在大厅了，大家喝什么？我去买。

[我爱大长腿]：来瓶82年的拉菲，庆祝。

[烟鬼]：我请你们吃大餐！

[我肤白我貌美]：你遇见明星了？

[我爱大长腿]：求带领。

苏慕笑了笑，输入文字，发出。

[狗哥]：我弄完了，就下来。

发完信息，将手机放回兜里。抬头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不到10米就可以到达前台。

不到10米就可以到达前台！

不到10米就可以到达前台！！

问题来了，这一路上那里有前台啊！

苏慕停住脚步，看看四周。

她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四个方向是长得一模一样的走廊。白色的墙壁，灰色的地毯，非常安静，可以听见日关灯发出的“吱吱吱”的电流声。

一种惊悚片的特效画面袭上心头。

苏慕脑海中浮现多多得知衣服丢失时的一句话：

“人没丢，就万幸了！”

我靠，人真丢了，神预测啊！

在写字楼里迷路，传出去不会被姐妹们笑死才怪。我靠，怎么办？

前方传来门锁搭扣的声音，脚步声有规律的踏着。苏慕连忙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朝这个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