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调虎离山(5)
想到这里,他已下定决心:“倾山人马出动,一来可以有把握地消灭少剑波,二来我可以就势拉去吉林。即或一时拉不去,再回大锅盔稍住一时也可,横竖少剑波他不会知道我大锅盔的底细。”马希山狠狠地咬了咬牙,拳头向桌子上一拍,震得杯盘当当响。他威严地说道:“杀!下山,全军出动,叫共军尝尝我马某的厉害!我要用牛刀杀鸡,用泰山压顶。”“胜利回来,我们大大地庆祝一番。”侯殿坤被马希山的大话鼓起了劲,神气十足地昂头大声地说。李德林却还是愁眉不展地直起了老腿,摸了摸没毛的秃脑瓜说:“我不去了!祝你们马到成功。”说着一拐一拐想走开。马希山拉长了嗓音,斜瞅着李德林的后背讽刺地说:“李旅长不去也可!没啥!不过所有的兵都得去,你只能留下两个马弁。”“那怎么……”李德林僵僵地好像质问马希山。“这是本司令的命令,没有别的话说。”马希山向李德林放射出威逼的眼光,摆着傲慢的上司架子。李德林眨了眨两只花了的老眼,喘了一口粗气,无可奈何地答了声:“该怎办就怎办吧!”马希山回头对群匪首命令道:“马上集合,天亮袭击绥芬大甸子,杀他个干净利索!”“是!副司令!”群匪首同声答道。大锅盔一阵人喊马叫,匪徒们下了山。大锅盔一片寂静。李德林在山上害怕,也乘一匹老瘦马跟在匪军的后头。黄昏。绥芬大甸子沉寂无声。小分队的各个宿营点,却是充满了兴奋和愉快。战士们拿着恶霸地主范千金的浮财和金银,强送到贫雇农的家中,虽然他们明知贫雇农不敢要,但是他们也觉得十分痛快。忙了一整天,晚上都在兴奋愉快地谈论着,老百姓是怎样喜欢那些好东西,又怎样胆怯地不敢要,他们又怎样把地主的粮食放到老百姓锅里,甚至给煮熟了,又怎样把地主的裤子给老百姓穿上。……越谈兴趣越大,战士们兴奋得都不想睡觉了,就像打了一次大胜仗一样地欢腾。少剑波托着一只伤肩,低声的向杨子荣、刘勋苍、栾超家布置了行动计划,最后他道声:“现在回去命令战士们马上休息!”杨子荣等人笑嘻嘻地走了出去。白茹一边给剑波换药缠绷带,一边乐得向剑波说个不停,说她怎么样给妇女们分花布,怎样分给小孩子们玩物,哪一家的小孩长得漂亮活泼伶俐,哪一家的小孩还没有棉裤,她自己怎样给孩子穿上的,孩子怎样搂着她的脖子叫小姨。她那片干脆伶俐的小嘴,越说越有劲。少剑波内心充满了喜悦,可是他老是静静地不言语,只是微笑着偷瞅白茹那灵巧的嘴唇,和盯在他绷带上的两只动人的大眼睛。刚换完了药,少剑波瞅了一下表,已经九点半了,他看了看外间地下的陈振仪两人已睡着,便用左手的小指把白茹的小辫子一拨道:“快休息去!别说啦!咕咕咕……和个鸽子一样,说起来没有个完,也不管人家愿听不愿听!”白茹天真而撒娇地瞧着剑波一歪脑袋道:“这是斗争胜利呀!这是绥芬大甸子天下大变哪!这叫物归原主土地还家呀!……”“得啦!得啦!我早知道啦!”少剑波双眉一皱,故意装着不耐烦的样子,“把我的耳朵都给噪痛了!快走你的吧!快走!走!”“还没收拾完药包哪!早不愿听,为什么不早说?”白茹手里收拾着药包,心里却涌出无限的甜蜜。因为她特别愿听剑波对她好像不耐烦、不客气的话。在她看来,剑波越是这样,越表现了他对她无隐讳不拘束的真情。她深知剑波这个性格,除非是对他最亲近的人,他绝不会有这样态度的。威虎山后,从剑波口里再没有听到她所最讨厌的两句话:“白茹同志!谢谢你……”现在剑波这种粗直的声音,有时甚至是训斥管教的声音,在白茹听来,内中都渗透满了“你是我的,我怎么说你都成”这样一种含义。愈想到这些,使她内心愈觉得甜蜜。想着想着,这个小白鸽的心,已飞向他们爱情高远的将来。竟致忽然间有一个小母亲的形像闪电似的从她那灵魂深处掠过,她自己也为这一闪之念羞红了脸。这一点,剑波的思欲是追不上的。白茹收拾完药包,红着脸看了剑波两眼,转身往外走去。刚一迈门坎,她又回过头来调皮地道声:“走!不用你撵!”刚走到外间,她一面把药包挂在墙上,一面顺口细声地朗诵着几句诗:我们应该赞美她们——妇女,也就是母亲,整个世界都是她们的乳汁所养育起来的。“没有阳光,花不茂盛。没有爱,就没有幸福。没有妇女,也就没有爱。没有母亲,既没有诗人,也没有英雄。”接着她又重复了一句:“没有妇女,也就没有爱,没有母亲,既没有诗人,也没有英雄。”少剑波听得清清楚楚,不觉失声喝彩道:“好美丽的诗句!”翻身坐在炕沿上,道声:“小白鸽!回来!”白茹调皮地学着剑波的声音:“快休息,别说啦!说起来没个完,快走!快走!”少剑波笑道:“别捣蛋,执行首长的命令。”白茹几步跨进来,故意地行了个军礼,“是!首长同志!奉您的命令来到!”他俩都忍不住地噗哧笑了。“你在哪里学来这样美丽的诗句?”“哎呀!可惜首长同志!”白茹说得是那样天真可爱,“连世界文豪、伟大的高尔基的作品您都不知道?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是的中学生同志!我没学过。”说着拿出了钢笔和笔记本,“来,你再读一遍,我把它写下来。”白茹朗诵,剑波在灯光下喳喳写下,写完后剑波又复诵了两三遍,最后向白茹道:“这是哪本书上的?我要回牡丹江全看一看。”“我也不知道。”“那你从哪学来的?从学校吗?”“不,伪满的学校哪能读这样的好作品,这是鞠县长……”白茹马上停住,因为一提起鞠县长剑波又要难过,白茹已知失口,内心自责地望着剑波,剑波的脸上马上呈现出一种悼念的悲伤。白茹低下了头,小声而悲沉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