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长征第一渡第1~15天(1)
2002年10月16日~10月30日日记选摘,爱德,瑞金县城,2002年10月14日马普安是一个素食主义者。也许他长征的最大动力就是:证明不吃肉的人也可以拥有走完长征路的体魄。生活中他常常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不吃肉,那能吃什么呢?”问题背后的暗示给了他很大刺激,让他觉得,在大多数人心目中,他一定是个身体孱弱的家伙。我本人也不认为肉食比素食好。不过马普安吃的“素食”的确令人不敢恭维,都是些“垃圾食品”。我们跨过于都河上的桥,沿着平整的公路往南走了一公里,随即踏上了通往利村的路。沿途两边矗立着约半米高的石柱,上面刻着佛教中的六字真言“嘛呢吧咩”。田里的农民正在耕作,他们使用一种木制的踏板打谷机,很远就能听到打谷机有节奏的声音。在山谷中走了一天,我们看到踩踏板的竟然全是女人,没有男人。我们停下来好奇地盯着她们看,她们也毫不介意,不过当我们表示想给她们拍照时,却被回绝了,脚下的活依然没有停下来。田地里有些甘薯已经成熟了。1934年红军离开这里时,老百姓给他们的食物就是甘薯。路边立着一个大标语牌,上面写着“人民军队爱人民,人民军队人民爱”。我们在这里歇了一下脚。傍晚,经过15公里的行程,我们在利村惟一的一家小旅店落脚。现在回想起来,利村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紧邻一条通往县城的沥青公路,不时有长途汽车驶过。村子里有几个小卖部、小饭馆和一家旅店。尽管旅店的供电时断时续,还是摆着一台黑白电视机。在那里住一晚只要5块钱。想洗澡的客人可以从店家那里领一桶热水,到厕所里去洗。10月16日,我们长征的第一天,完全不知道未来的旅程会发生什么。对于两个城里来的“胖小子”,利村就意味着艰苦生活的开始。之前一直陪着我们的五位朋友就要在此说“再见”了,准备拦车回于都。他们掏遍了所有的口袋,给我们留下一些零钱———百元大钞在新长征途中可不好找零。马普安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和焦蓓仓促道别。朋友们刚离开不久,飘了大半天的毛毛细雨突然变成一场风暴袭来,摧毁了利村的电力系统。我们两个只好点起蜡烛,在生平住过的最廉价的旅店里下棋。旁边还有一只心情不错的母鸡踱着悠闲的步子,在脏兮兮的地板上找吃的。马普安问旅店老板以前有没有接待过外国人。“哦,当然有。”他回答。“什么时候?”“八年前。不对,好像还要更早。”爱德从早到晚都在吃“泰诺”,这是他一日三餐必不可少的。一到江西他就感到不舒服,一直忍着。现在朋友们都走了,也没有前些天随行的领导,他不必再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拿出记事本,他在上面写道:“我说不了话了,嗓子疼得厉害。”马普安一惊:“你是说以后我得和所有的人说中文?”“:)”,这是爱德的回答。那时候马普安的中文有点儿蹩脚,因此对他来说,新长征的第一个难题就是独自点一顿素食“大餐”。马普安从16岁开始就再也没吃过肉。通常人们会认为素食者不可能走完长征,这样说来,马普安的生活习惯使他重走长征路的行为更具“传奇”色彩。当然,大多数中国人都没有这么乐观,他们的逻辑是:“不吃肉的马普安肯定是一个虚弱、不顶事的家伙,病殃殃的,蔫头耷脑,更谈不上什么强有力的肌肉。”一个连路边石柱上都刻着六字真言的地方,你可能认为吃斋念佛在这里应该相当普遍且备受推崇。想想吧,25年以前邓小平才把中国农民从公社制度中解放出来,那时候肉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绝对的奢侈品呢!然而,或许是他们健忘吧。马普安说:“我不吃肉。”“什么?”老板娘没听明白。和这里的农民第一次说话时,不论你说什么,他们肯定会回答“什么?”或“听不懂”。对外国人如此,对城里人也如此。和我们同来的北京朋友每次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这让他们有点窝火。中国各地方言差别很大。这里的农民肯定打心眼里认为,他们根本不可能听懂外地人的话,因此就不用心去听。他们需要我们重复几遍问题,才能听明白。这就好比在收音机上调台,必须要来回拨几次才能找准。“我不吃肉。”马普安重复了一遍。她扬起眉毛:“你不吃肉?那吃什么?”“你们有什么蔬菜吗?”马普安问。“白菜。”白菜?马普安觉得白菜是世界上最乏味的蔬菜。“你们还有别的吗?”老板娘盯着马普安没有做声,突然她问:“你吃鸡吗?”新长征第一天的食谱:炒烂白菜和冷米饭。中国的美食之旅已注定成为泡影。第二天,爱德独自吃早饭,艰难地咽下半碗青菜煮面条———他实在不知道其他更好吃的东西用中文怎么写———然后潦草地写了一句:“我朋友在哪儿?”男主人指了指外面。爱德看见自己的伙伴站在泥泞的路上,被20来个村民围在中间。马普安正在认真地履行他的一项更艰巨的任务。在这之前,他已经给贾霁打电话仔细查对过他的词汇,然后立即用这些词汇开展历史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