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谁的错 中

第九章 谁的错 中

闻人七证然愣在原地。

“对不起。”

明明该是道歉的一方却收到了受害者的歉意,闻人七缓缓收回手,低头沉默不语。

一夜间便苍老几载华发滋生的男子紧紧背上的包袱,大步离开。

雷雨如瀑,串成珠帘噼里啪啦至高空砸下,将男子的身影深深模糊,直至再也看不清。

“小七姑娘,别难过了。这都是命数。”

不知何时出现在闻人七身侧的小童用法术帮她隔开了雨帘。

“命数?”闻人七低声呢喃出声。

“嗯,命数。”以为是在问自己的小童解释着,“六道之内,世间万物皆是因果循环,一个生命的诞生与结束,皆是早已刻画好的命盘,无人能撼动。”

闻人七突然想起,河神大人似乎也说过一样的话。她垂头看看自己的手,手掌上纹路清晰纵横交错,仿佛演绎着一个人的一生的悲喜欢乐。

不是这样的……

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呐喊,即便河神大人这样说过,即便老人们也常这样念叨着,但是他们不对——统统不对!

“小七姑娘!你去干什么?”

将小童的大喊与阻拦抛之脑后,闻人七从屋中拿了把伞就朝那雨幕中越发淡去的身影追去。

“林英——林英大哥!”

泥水四溅,雨水打湿衣衫,等闻人七追上林英时,已如对方一样被雨浇透。

林英站住脚步,诧异的看着眼前不停抹去脸上雨水的少女。

将雨伞塞进林英手中,闻人七吁吁喘着气:“林英大哥,我知道素素姑娘的事情你很伤心,但人降生在这个世上定然有上天的安排,不管是这个天赐给我们的是苦难还是幸福,不管命运是否早已注定,我们都要勇敢的走下去。哪怕再挣扎也逃不出命运的捉弄,哪怕一路荆棘挫折与险难,哪怕最后还是输给了这个天,你我也要笑对苍天——”

闻人七坚韧的看着林英,她弯起双眸。

“天,可能早就给我们画好了圆铺好了路,可它管不着我们是哭着走完还是笑着离开。”

林英安静的看着雨幕下笑得仿佛一朵悄然盛开的山菊的闻人七,早已冷彻的心底腾起一股细微的淡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暖意。

“好,我记住了。”

他将伞支开,挡住了幕天席地的暴雨。

小童也追了上来,啰啰嗦嗦的给闻人七隔开了雨帘。

“小七姑娘你这都湿透啦大人回来肯定会骂我的快回去换衣服——”

“再见。”

像是要让闻人七放心一般,林英努力勾起唇角,只是这笑苍白而无力。他打断了小童的话,朝一大一小两人挥了挥手,再次决然离去。

“……就这么一会儿,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小童跳到闻人七肩头,疑惑的问。

“什么都没有发生。”

闻人七打了个喷嚏,搓搓有点犯凉的胳膊说。

小童半疑半信,催促闻人七赶紧回去换上干净的衣服避免着凉。

雨幕中,林英已越走越远。

这个曾经游走四方小有英气的江湖侠客,在差点丧命仇家之时遇到了一生中的挚爱,在许诺爱人一生一世的时候又因仇恨错失了心上人,差点酿成大错,一夜间白发滋生。他还很年轻,甚至还不到而立之年,紧皱的眉宇看上去却要苍老许多,仿佛历经沧桑,看透了红尘。

可就在刚刚,他却被一个小姑娘教育了。

他很想笑,那样颐指苍天笑谈风声不畏命运的年华他也曾经有过,只是现在却被从天而降的灾难打击的几乎再难爬起。可即便这样,即使他自己对人生都充满了怀疑与沮丧,一个少女的豪言壮语却再次唤起了他的斗意。

天啊,你算个什么呢?

即使世如沧海人为浮游,即使前路泥泞荆棘满布,他也要与这日月光辉争上一争,疏濯于污泥,蝉蜕于浊秽,看谁笑着走到最后!

暴雨越下越急,前方雷声涌动,好似天兵天将踏着乌云黑压压拥挤而来。

男子脚下的步伐,越走越稳健。

他擎着伞,挺直了脊梁,像是一个赴死的英雄般,再次踏足令无数儿女魂牵梦系的江湖。

翌日,本就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闻人七不负众望的病倒了,村中的大夫前来把了脉,说是着了风寒,烧退下去便好了,无需太过担心。

躲在床脚后的小童闻言放心的拍拍胸脯,在大夫离开后跳到床.上对着头还昏沉沉的闻人七一顿唠叨。

“得风寒了吧?昨天的雨淋得爽快吧?有伞不用偏偏要给那个傻子,你得到村长的同意了吗?那是你的伞吗?忘记之前被人家揍成什么样了是吧?幸好只是风寒,万一引发了旧伤,这小山村里又没什么像样的大夫,你让我怎么同河神大人交代?啊?……”

巴拉巴拉的,好烦啊,闻人七无力的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把小童打翻在床榻边。

小童大怒,心说大人在的时候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大人出门在外我堂堂几百岁的梧桐仙人还怕你一个凡人吗?

“头好沉,我想休息了。”

怒火还没发出去,迎面一盆凉水泼了过来,小童看着一脸疲惫的闻人七,叹口气。之前林素素不食人肉要靠着它用灵气接济过活,眼前闻人七又为了他人不珍惜身体病倒在床,是不是凡人都有喜欢管闲事舍己为人的精神啊?

“那你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拍拍闻人七身下的枕头,小童往床柱上一靠,抱胸而坐,大有一副兵来它挡水来它喝的架势。

闻人七点点头,闭眼沉沉睡去。

这一觉,闻人七睡得很不踏实,她不停的在做梦,一会儿梦到被人追杀无处可逃着急的浑身是汗,一会儿又梦到青葭村被一把大火烧了干干净净静水湖里飘着的全是村民的尸体。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心口仿佛有一块大石压着喘不过气来,想醒醒不来,想动动不了。

忽然有一股凉意自额前蔓延至全身,将心中的躁火压灭。闻人七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好受多了。

如果此刻她睁开眼睛,会发现小童正额心贴额心的靠着自己,身上泛着青色的光芒。这是它看到闻人七睡得不好,在用法力帮她平复心情。

闻人七又做梦了。

这次她梦到了小时候,在她刚有记忆的那一年,不予还不曾来到身边,她还住在一个大大的院子里。

不知道性子随的谁的闻人七,小时格外顽皮,昨天踢歪了名贵的古董花瓶,今天拔了教书先生的胡子,明天打算着和小伙伴们一起去书房烧父亲的兵书。

——你爹发现了会生气的!

难得小伙伴里有明事理的劝闻人七。

——你怕啦?怕就不要和我们一起玩!

明明是个女孩子却偏偏是个孩子王,连长她几岁的男孩都怕她。爹天天在书房看书,也不和娘说话,娘昨天晚上都哭了……她就要一把火烧了书房里的书,让她爹再抱着书日夜的看,冷落她娘!

说到做到,几个小孩护着灯烛就溜进了书房。

那天,闻人七发现书房里不止有父亲一人,还有一个少年牵着一个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男孩,父亲对那两人恭敬的很,让了上座给皆着华服的二人,不时唯唯诺诺的答应着什么。

——你爹有客人,我们明天再烧吧……

明事理的小孩劝着闻人七。

闻人七鼻子一哼,推了一把总是打退堂鼓的同伴,夺过烛火就往书桌下爬。

几个男孩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有些害怕,缩在屏风后面不敢出来,只有闻人七一个离书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七儿!你在干什么!

闻人翰一把提起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自己脚下手里还拿着一根蜡烛的女儿。

——我……我……我和胖虎他们打赌输了,要来帮他、帮他借爹的书看!

呼哧一下吹灭蜡烛的闻人七睁着眼睛说瞎话。

闻人翰自然知道女儿在说谎,胖虎是管家的孩子,和闻人七年级差不多,几个孩子常在一起胡闹,他怎会不知那胖虎最怕的就是读书?

但有客人在他也不好发作,只好斥责女儿一顿,让下人带走。

放火未遂的闻人七噘着嘴被下人牵着离开书房,她一路好奇瞧着书房里的另外两个人,只见同她差不多高的小男孩也正好奇的看着自己。见自己也正望他,还笑眯眯的朝她打了个招呼。

少年见状咳嗽一声,小男孩赶忙正襟危坐,摆正了小胳膊小腿,再也不敢瞧闻人七一眼。

这人和自己一样可怜,都被人管着……走出了书房立刻甩开下人的手,偷偷躲在门外的闻人七心想。

她不再去理会胆小怕事的伙伴们,而是守在书房等新朋友出来。

等啊等,等到窗格的影子从西走到东,等到天转黑书房里掌上了灯火,等到她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人还是没有出来。

闻人七依靠在门框前,抱着双膝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朦胧间听到有人喊她。揉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站起身,发现不知何时身旁多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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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神大人你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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