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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槐的请帖飞向了四面八方。
许品来接到请帖的时候,简直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他的客厅里坐着好几个老友,都是之前接到程曦的信件,之后又收到了叶槐的请帖前来质问的。
这么多年,许家囚禁着叶槐,以坑蒙欺骗的手法从他们这里骗去了当初说好了一家一条的黑玫瑰项链。
如今叶槐挑衅般的邀请函里明明白白写着黑玫瑰项链作为钥匙的存在,这怎么不然各大家心存不满。
最为激动的却是叶夜羡。
她在前后几天,受到两次冲击。她爱的,她所憎恶的,居然都尚在人间,并且都一夜之间都重新有了信息。她几乎是疯狂的,将自己从内到外都包装了一发。
尽管岁月不饶人,然而她余韵犹在,化妆了一番,也恢复了当年的不少姿色,多年不穿的大红色裙子,也被她从衣柜深处翻了出来,此刻她穿着一袭红裙端坐在许家客厅的沙发上,皱着眉头,听着许品来同各家解释。
“各位老友,不是不把这事告诉大家,这些年来,我一直努力着,一旦有任何结果,都会想着同大家分享,你们也知道的,叶槐这个东西,生性狡猾,这几年戒备心又极为重,如果不是我一直诱导性的想要套出他口里的宝藏,我想他不会给大家广发邀请函,此刻我不也没有隐瞒大家么?”他淡淡笑着,一副已经胜券在握的样子,心里已经将叶槐咒骂了一百遍。
叶槐这招着实狠,直接由暗变明,这样为了制衡,他手里的所有棋子都不能轻举妄动了。
“哦,那你现在手握几乎全部的黑玫瑰项链,叶槐要是吐露信息,岂不是宝藏尽落老弟你的口袋?”说话的劭栋祥十分不客气。
当初许品来在他面前吐露宝藏一起发达,在他企业莫名其妙亏损时,以高价向他购得黑玫瑰项链,如今却发现他在私下做了太多的手脚。
“对要,百分之八十的项链都集中在你的手中,我就想问问,你隐瞒了这些年,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老哥哥?”
一时间,七嘴八舌,声音嘈杂得很。
许品来一声不吭,只是面带微笑。他心里在飞快的盘算着,怎么样才能将眼前的局面稳定住。
那些早些年收集来的项链,随着叶槐要公布宝藏于大众已经不具备私人性,留在自己身边,无形之间给自己招来更多的仇恨,将自己孤立起来,成为众矢之的。
他想了想,咳嗽了一声,示意大家镇定下来。
“各位静静,我想说的是,这么多年的努力,让叶槐终于松口愿意将宝藏的具体地址公布于大众,我的初衷也不是一家私吞这笔宝藏,老哥哥老弟弟们,我许品来也不是一口吃得下这些的人,我愿意贡献出我手头的所有黑玫瑰项链,到了下个月中旬,大家各自带着自家的那条去叶槐的私人岛上会和好了!”他手一挥,手下立刻将事先装配好的项链捧了上来。
谁都没有想到许品来这么大方,嘈杂的声音立刻安静下来,一时间客厅里面寂静极了。
突然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刺破了这片寂静:“我不要你的黑玫瑰项链,我只想问,我兄长被你囚禁这么多年,你对我们这些亲人该有什么样的态度?”
是红衣的叶夜羡。
许品来早就注意到她的存在了,从她进来到现在,她都是沉默着的,冰冷的表情,冰冷的动作,一双眼充满恨意的直勾勾的看着许品来。
许品来是知道她当初那桩弄死丰糖的公案的。
那一船的货运单,随手他就收集来了,图片里有着六根脚趾的女人,不用说,他也知道是谁,因为为了刺激叶槐尽快说出宝藏所在,他甚至把图片丢在了叶槐面前。
他永远忘记不了叶槐的表情,双目赤红,手死命地抠住自己的大腿,浑身哆嗦着,从喉咙里发出压抑而沉痛地嘶鸣。
那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一个人在没有流眼泪的情况下,却让所有人觉得他全身都在哭泣的感觉。
然而,仅仅是一个小时,叶槐便恢复过来,形色如常,却更加坚定,同他耗了将近二十年。
所以此时此刻,许品来并没有说什么,他慢慢走过去,尔后弯下腰,轻轻在叶夜羡的耳边问她:“夜羡,丰家人,都遗传了六指你可知道?”
叶夜羡的眼睛瞪得极大,像是充满了恐怖。
许品来心情好极了,他继续压低声音问她:“你说当初货运的时候,怎么偏偏让货运的老大拍下了那张六指的脚部照片了?说你精明,你也不过如此……”
叶夜羡呼一下站起来,双眸愤恨地看向许品来。
许品来笑嘻嘻的看她:“是叶槐告诉我,丰家的人脚趾都是六指。”
叶夜羡再也不愿意想象下去,她颤抖着转过身,挺直了腰杆,一步一步向着门外走了出去,这一刻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叶槐的下落,也不想为叶槐为自己讨这么一个二十多年的公道。
在很久之前,原来她心爱的人就知道了自己做出的那些腌臜事。
她还天真的认为那是一桩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她一边走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外面阳光那么大,晒得她眼泪不停的溢出来,她的叶槐哥哥,身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了,可是,她还是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在他身边陪伴着他。
太可笑了,自己那么多的心计,那么多年的蛰伏,原来都彻底沦为了笑料。
气势汹汹来到的众位,既然都心满意足的得了承诺,想起叶槐之前在商场上的狡猾善谋,又觉得一盘散沙的状态未必为佳。
之前那样剧烈的抗议,此时得了黑玫瑰项链的各位都有些尴尬。
然而许品来并没有主动牵头,同大家和和气气说话的意思。
那劭栋祥是里面资格仅次于许品来的,他站起来举杯以对,以十二分诚意的口气来协商:“许老大一心为了咱们老兄弟,我们都是知道的,要不然就不会这样客客气气聚会一般来见你啦,此刻,叶槐召集我们要去海外寻宝,我觉得这事本身就透着古怪,我觉得这个时候,我们更要兄弟一心,共同团结起来,才有这个命享用这无穷的财富。”
这么多年,这些人早已经从当初的土匪般的品性伪装成了上层的名流许久,不要脸的事情都做得冠冕堂皇,头头是道的。最让人服气的便是这变脸的技能。
此时劭栋祥一旦牵头,其他人都和和气气的附和,有人还象征性的热泪盈眶状深情回忆了当初一同做腌臜事的兄弟情谊。
许品来这才接过话茬,带着笑容同各位称兄道弟:“各位兄弟,大家有财一起发,兄弟只有抱成团,才能更有力量,下个月并无好宴,估计是鸿门宴,然而我们不怕,二十多年前,我们怎么样让他滑铁卢般尝到羞耻一般的失败,二十多年后,我们同样要拿到他的财产,让他照样输得一分不留。”
“这是一场硬仗,大家都回去好好准备准备,需要老哥哥我提供的,直接知会一声,我定会给各位老兄弟把东西预备妥当,什么都不用说,二十多年的兄弟了,怎么样都该信任彼此一把。”
他说话技能向来都是点满天赋的,这话说得让所有人心中都是一荡,共同发财的信念,将松散了二十几年的老兄弟们又一次联合在了一起。
他们的老脸上都洋溢着红色的兴奋晕彩。
走的时候,许品来将私人岛屿的地图当做回馈礼品人手一份的送给了大家,他这样示好,大家都松了口气。
穆家的老爷子是最后一个走的,他由始至终没有吭声一句,全程缄默,许品来拉住了他的手,问他:“你没有什么要说的?”穆老爷子是他最好的得力助手,也是他有力的武力支援。他怎么样都不愿意得罪这个老友。
穆老爷子看了他许久,才叹了一口气:“多年的真兄弟了,不管你是利用我也要,真心待我也好,我希望的是你我最后都有这个命来享受富贵。”
他伸手拍了拍许品来的肩膀。
他没有说起的是自己的孙子,昨天早晨以后就失去了踪迹。穆凉自从他袒露了自己无法让他去同宏玫瑰有进一步关系以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让他做任何事,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如果再斥责他,便会挂着淡淡的笑,看破一切的样子去敷衍。
昨天早晨,他起床去看穆凉,发现他写下一封信,坦言要寻找失去的自己。
他想起这两年,穆凉生活在他所有的规划里,一步一步执行他吩咐的任务,活得像个木偶一样,从未有过自己的人生,唯一喜欢过的女孩子,还是自己和老友亏欠了的,总不能得到手,这样想来,他对这个孙儿亏欠太多。
他心中不禁酸楚。
穆凉懂事的早,父母在他襁褓中的时候就过世了,穆凉小的时候就处于尔虞我诈的被争夺的圈子里,谁都知道穆凉有着一大笔可观的遗产,那时候,小小的穆凉已经近似乎自闭了,柔弱又瘦小的穆凉被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相信这个小小一团是他的孙儿。
不知道是不是童年的阴影,穆凉对强壮和实力两个字有着偏执的追求,很多时候都埋头在提升自己的体力,这么多年,为了穆家出生入死,尽管自己不情愿,却因为感念自己的养育恩情,从来不曾忤逆过一次。
这孩子乖顺得令他心疼。
这样的反弹,应该是心中难过到了极点吧。于是他默许了穆凉的请求,将时间和空间都交于他,等到他回来后,应该会恢复了精神吧。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许品来:“你家许铎呢?今天来怎么没有见到他?”许铎和穆凉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这个时候,应该朋友陪着最为安抚吧。
许品来眉头皱了又皱,他之前让工人关住许铎,不想许铎竟然不管自己的肩膀受伤,徒手力博了两个他最得力的助手,从古堡里逃了出去。
他都不曾想象到自己的孙儿这么厉害,能够将实力爆发至此,许铎在他身边一贯乖孙如同绵羊,他的拳脚功夫,他也曾经看过,没有想过许铎能够四两拨千斤的将他助手的力道都化了去。
他想了想,突然想要笑,这样的孙子,其实他也是喜欢的,总好过唯唯诺诺什么都依顺于他的木偶人。
只是现在他一心放在叶槐的宝藏上,无暇顾及许铎,等到他功成名就,财富满屋的时候,他在劝劝这个唯一的孙儿吧。
不知道是不是惩罚他过往做的一切,他年轻那会儿就精子存活率少,有了独子以后再也没有令自己任何一个外室怀孕过,跟着他的女人有那么多,却始终没有人在许铎和许茜之后再有过其他的子嗣。
许茜过世以后,他留下的后代只剩这一独孙。
他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回答穆凉:“年轻人,想不开一些事情,出门散心去了,我们正巧干自己的事情,就让他们年轻人给自己放个假吧。”
穆老爷子心知肚明。
此次事情败露,当年的事情肯定也是一桩一桩暴露在许铎面前,牵涉了自己亲爱的人,怎么能够轻松的起来。
他什么也没有说,拍了拍老友的肩膀。
许品来目送这位多年来,算是比较交心的朋友时才发现,夕阳之下,穆老爷子居然也步伐蹒跚了。
他们……都老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