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管如何,孙老名医所改良的药方竟然效果如此明显,对穆谨亭与萧妧而言是一件喜事。虽孙老名医感叹,这方法治标不治本,恐不会有太大的作用,但有个希望便是好的。
日子再度平静下来,穆谨亭此番前来兰陵虽未治好腿伤,但也不是没有收获。萧妧估摸着穆谨亭差不多是要回长安的时候了,果不其然,没两日穆谨亭便提起此事。
听闻穆谨亭过几日便要离开,萧妧心中有些不舍。
这辈子的发展完全脱离上辈子的轨迹,萧妧不是没看出穆谨亭对待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变。在她想来,再给她两三载的时间,她一定将这表哥表妹的关系打得牢牢稳稳,不会受任何影响。
此番穆谨亭要回长安,而她却要在兰陵待上两、三载才能归去,等到那时,穆谨亭是否还能记起她这个表妹?
这种危机感让萧妧极为不安,甚至觉得憋屈,更多的则是自己亏了的感觉。被岁月磨练得厉害,再也没有人比萧妧更明白,两月的相处经过两三载之後,说不定会面目全非。那麽之前自己的努力,还有那日的豁出小命,完全是做无用功了吗?这可恶的老天!
连着几日萧妧脸色都不好,她只顾她自己郁闷,浑然不知在莲枝眼里是这样解释的——
娘子和楚王殿下的兄妹之情实在好,这是离别的不舍啊!
不光在莲枝眼中是这样的,在穆谨亭眼中也是,他也当萧妧是在不舍他。心中好笑之余,还有些微微的触动。
自母妃去世以後,他便是一个人,只有常顺陪着他,萧妧的出现是个意外,也是与常顺完全不同的存在。常顺是忠心的属下,而萧妧则是妹妹,一个需要自己看顾的人。
让常顺将那个眼神可怜巴巴的人儿送走,穆谨亭沉吟片刻,眼神转为完全的冰冷。这与方才在萧妧面前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模样,面对萧妧时,穆谨亭虽然寡言淡漠,却是面色软和许多。当萧妧不在,穆谨亭除了寡言淡漠,更多了一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
「长安那边如何了?」
「皇后和刘贵妃两边都非常沉得住气。」
「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穆谨亭心中明白自己回去会面对什麽,可是人生总有必须面对的事情。兰陵是好,日子很平静,可若穆谨亭要的是平静,也不会做出这些,甚至拿着自己一条命去赌。此番回到长安,也该是他翻身之时……
突然想起萧妧,穆谨亭觉得她待在这里甚好。
兰陵没有太多纷争,待她两三载後回到长安,想必他也有了一定的势力,这样她回到长安,面对安国公府内的种种时,他也能护得住她。
「长安那处的来人,多久才会到?」
常顺沉吟道:「大约还得三四日吧。」
穆谨亭点点头,不再说话。
【第二十五章临别前的小礼物】
这一日,萧家祖宅突然忙碌起来。下人们来来往往,萧妧的住处也来了人,赫然是老夫人李氏身边的得脸仆妇。
那仆妇行事匆忙,什麽也未说,只是让萧妧盛装打扮一番,便匆匆带她去了永福堂。
永福堂乃是萧家祖宅中最为宽广壮丽的一处建筑,平日里只有族中发生极为重要之事,或者有贵客临门才会开启,也不知此番大动作到底是为什麽。
直到萧妧跪在据说是从长安来的册封使面前,听着对方宣读圣旨之时,她才知道穆谨亭到底送了自己一份什麽大礼——懿荣县主,从二品,赐食邑五百户!
上辈子萧妧最尊贵的时候乃是圣上钦封的荣国夫人,自然不是一个县主可比。可对於一个不过十岁的少女而言,多了一个有食邑的县主爵位,意义却是全然不同。至少在这兰陵萧家,无人再敢轻视她,日後回到长安,若有人想对她做什麽,也得好好的掂量掂量。
这是一道护身符,还是一道旁人不敢轻易招惹的护身符。表哥主子实在、实在是太大方了,这大腿没白抱,小命没白拚!
当萧妧态度恭敬的接下那圣旨後,跪在她身後的那群人也随着她的动作一一站了起来。萧珩一脸笑容的走上前去与那册封使寒暄,小李氏一众长辈们俱是笑容满面的看着萧妧,眼神格外不一般。
且这还是在永福堂内,永福堂外还跪了一片萧家的後辈子嗣,男女老少都有。这是属於萧家人的荣耀,自是能来的都来了,只是限於身分,这些小辈们只能跪在堂外的廊下听宣圣旨。
萧茵也在其中,跪伏在地的她满心都是嫉妒,嫉妒到目眦欲裂。从此刻开始,萧妧与她们再也不是一类人,她已然凌驾於众人之上。她们还需费尽心思的苦学礼仪与各项技能,以期回到长安後能获得一个好前程,而对方却早已跑在她们前头,遥遥领先,可望不可及。
她们需要费尽心思的东西,她垂手便可得,身分、地位、荣耀、乃至日後的婚嫁,一个朝廷钦封有食邑的县主,长安城内的众好男儿想必会蜂拥而至,又何愁担心日後的前程?
萧妧,你何德何能?你何德何能!
萧茵不是傻子,她自然知晓这县主之位是萧妧通过穆谨亭得来的。
她此时无限的悔恨,她不该自持身分的,不该太过谨慎让萧蓉那个蠢货前去试探,她该自己上的。想必那个时候,抢了萧妧在穆谨亭跟前的眼缘,这懿荣县主之位也该是自己的,而不是那个人!
当萧妧出现在穆谨亭住处时,小脸一片红润,眼睛兴奋得晶晶发亮,让穆谨亭有些哑然失笑。
「表哥,谢谢你。」
「这是你应得的,不用谢本王。」
其实穆谨亭什麽都没有做,不过是局势造就罢了,若不是因为此时长安的局势,就算萧妧救了穆谨亭,也不可能被封县主,顶多是一些其他的赏赐。恰恰因为局势微妙,穆谨亭的所在位置也非常微妙。
没有这局势、没有穆谨亭,不会有这个县主之位,当然若没有萧妧的置之死地而後生,同样也不会有,这些缺一不可。
虽然穆谨亭如此说,萧妧还是满心欢喜与感谢,她觉得定是穆谨亭在里面做了什麽,不然怎麽可能天上掉下来这麽大块金子,又正巧砸中了她。
「不管怎麽说,还是谢谢表哥。」
穆谨亭点了点头,道:「这回本王准备跟长安来的人一起回去。」
萧妧一愣,「要走了?」
「嗯。」
「我一定会想念表哥的。」
萧妧满眼都是不舍,可是若真论起来,这种不舍绝对没有之前那麽多,全因为今日所到的这道圣旨。之前萧妧的不舍,更多是一种自己亏大了的想法,如今所得到的超过预期,萧妧的不舍就淡了许多。
当然还是不舍,只是这种不舍纯粹多了,那是两个多月来的相处与同生死共患难之间积攒下来的感情,萧妧默默品尝着离别之前,自己内心深处那股奇异的不舍感。
「对了,本王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穆谨亭的声音打断了沉默的氛围,萧妧抬起眼去看穆谨亭,就见穆谨亭招了招手,常顺抱着一团白绒绒的小东西走了过来。
常顺将那团白物交到了萧妧手中,萧妧抱起来看,刚好和一对圆溜溜、黑黑的且湿润的小眼睛对了个正着。
是一只小狗!
这种毛茸茸的小狗在时下非常稀罕,大齐境内并没有,据闻是从波斯国那边传来。上辈子萧妧见过一只,是为洪平公主所有,端的是金贵无比,一看就惹人怜爱,可惜众多贵妇们也就只能看看罢了,这种物是贡品,即使在贡品中也是极为稀有的。
小狗很小,刚好是萧妧一捧那麽大,小身子肉乎乎的,摸起来十分软绵…似乎有些胆小,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她,两人对望许久,小狗好奇地伸出粉色的舌尖,舔了舔萧妧的指尖。
「表哥,牠是给我的吗?」萧妧有些惊喜,这种惊喜夹杂着一种强烈的喜欢,似乎只是看看这个小东西,心便融化了。
两辈子加起来,萧妧都没有什麽特别喜爱之物,这个小东西算是头一个吧。
穆谨亭点了点头,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只是萧妧只顾看怀里的那只小东西,并没有发现。
「牠还没有名字,你给牠起个名字吧。」
「起名字?」萧妧微蹙眉心,喃喃着,「起个什麽名字好呢?小花?小白?茹翠?大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