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顾不得多想,迅速往偏殿走去,到了之後,见阮荣海带来的太医已经在为萧妧把脉了。
小翠和小灿两人杵在一旁惶恐不安的哭着,为整个肃穆的气氛又增添了一抹悲凉之色。
阮荣海对萧皇后行了个礼方才站直了身子,「陛下听闻楚王妃晕倒,特意命奴才带太医前来看看。」
萧皇后僵着脖子点了点头,什麽话也没说。
不多时,太医便把完脉了,起身转过脸,对阮荣海和萧皇后拱了拱手,「楚王妃身子本就虚……」
小翠哽咽道:「王妃当年为了救楚王殿下,在水里泡久了,便留下了病根。」
太医点点头,「本来底子就差,近期似乎还受过一次重伤……」
「王妃去年的时候受过一次重伤,当时昏迷了很久,也不知是哪个短寿的对我家王妃下手,怎麽这麽狠心啊,简直是丧尽天良——」小翠又插言。
那老太医听了不禁怔了怔,尴尬的呛咳了一声。
碧鸢出声斥道:「你这侍女怎麽如此不懂事,太医和皇后娘娘与阮总管说话,容得了你插嘴吗!」
小翠委屈的垂下头来,阮荣海打着圆场,「行了,她也是太过担忧楚王妃的缘故。」
太医继续道:「王妃本就气血两虚,要好生养着,这番受凉才会受不住的晕过去,不过也没什麽大碍,待老臣开上一副方子,吃上几帖药便没事了,不过日後千万得注意,可万万不得再劳累折腾。」
「劳烦马太医了,咱家这便同您一起去抓药,小云子你留下来看着楚王妃。」阮荣海又侧首对萧皇后道:「就劳烦皇后娘娘暂且照顾楚王妃了,陛下那边还等着奴才回话。」
萧皇后点点头,绣着凤纹的广袖下拳头紧握,染了颜色的长甲扎了手也不自觉。
总是这样,他从来没有尊重过自己,哪怕她此举有些失当,可她乃是六宫之主的皇后,掌管着後宫一应大小事务,他即使心中不满,也不该如此不给她体面。然而他从来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不是不闻不问就是越俎代庖,将她放在皇后这个位置上,却偏偏弄个刘贵妃分後宫主事权来恶心她……
其实早就应该明白了不是吗?在他的眼里她从来不应该是皇后,他心目中的皇后只有那个人……
「娘娘。」
不知何时,阮荣海和马太医已经离开了,萧皇后的沉思被碧鸢的声音打断。她环视了一下整间宫室,眼神在扫到床榻那处时紧缩了一下,在看到床榻一旁立着的内侍小云子以後,眼眸里染了上一丝不显的恼色。
瞧瞧,这是在防着她呢!若是没有承元帝的交代,向来不喜沾染是非的阮荣海绝不会如此干。
「你们好好照顾楚王妃,待她醒来之後,禀给本宫。」萧皇后给了碧鸢一个眼色,便带着一众宫人内侍离去了。
碧鸢明白这个眼色是什麽意思,事已至此,她们什麽都做不了了,甚至要帮小云子看好楚王妃,免得有人藉机在和鸾殿中对她动什麽手脚。
【第九十二章太子不耐重新打算】
楚王妃在和鸾殿前晕倒的事刚在宫中传开,众人还来不及思索什麽,楚王殿下便入宫了。
紫宸殿中,承元帝问阮荣海,「老五将人接走了?」
「回陛下的话,楚王殿下从紫宸殿里出来便去了和鸾殿,这会儿大抵已经在出宫的路上了。」
承元帝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马太医怎麽说?」
阮荣海自眼皮子底下偷偷看了承元帝一眼,轻声道:「楚王妃是真晕,并不是装的,且楚王妃的身子骨确实不大好。」
「让他嘴闭紧,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承元帝的脸色晦暗莫名,哼笑一声,「倒是让朕给他们擦起屁股……这老五倒是个情种,不过是不是个情种倒没有什麽关系,他明白朕的意思就好……」
阮荣海的脑袋恨不得扎进裤裆去,巴不得此时的自己没有长耳朵。
与此同时,出宫的马车上,穆谨亭的脸色十分难看。
明明萧妧此时已经被收拾乾净,除了脸色稍微苍白一点,并看不出什麽异样来,他的脸色还是十分难看,平静中隐藏着一股暴怒,就像那掩在冰层下的熔岩,可能只是一眨眼便会喷涌出来,毁灭一切。他淡淡开口,「本王之前对你说了什麽?你倒是胆子肥了,竟然玩起苦肉计来。」
萧妧双手紧扣,「其实也不算是苦肉计,我准备的齐全呢,怀里揣着手炉,披风也比较厚实……」
「学会强嘴了?」他嘴里虽是这麽说,手却将人拉了过来,伸进披风里摸了摸她的手。感觉有些凉,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个手炉来,塞进她的手里。
「这麽一来,以後一劳永逸了,她忌惮我身子骨差,且父皇那边的态度那麽明显,以後她大概再也不敢做什麽么蛾子了。」别说么蛾子了,估计连重话都不会对她说一句。
「让她忌惮的手段可以有很多。」
萧妧声音大了那麽一点点:「可这样是最简单的。」
有承元帝那个大靠山可以用,何必麻烦地迂回,承元帝是整个皇宫里最大的那尊佛,他袒护的态度摆出来,以後明面上谁敢再来找她碴?
可谁能想到承元帝之所以会摆出这样一副姿态,并不是因为偏爱穆谨亭,也不是对萧妧另眼相看,而是因为那样隐晦的一个原因。他一面在表面上赋予穆谨亭无上的权力,似乎极为宠爱这个儿子,一面又挖尽心思钳制对方,不惜指一个「子嗣有碍」的女子给儿子做正妃,甚至极力帮着对方隐藏这项事实。
这是伪善吗?
也许是,帝王的心思永远难测,有时候事实就是这麽冰冷且残酷,可谁也没说他们不能反向利用,毕竟没道理让他们吃苦受累、遭受明枪暗箭还不能说出口。既然如此,该给的好处也得给吧,所以萧妧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因为她知道承元帝不会坐视不管,她晕倒事小,和鸾殿必然会请太医来,所以承元帝乾脆连太医都帮忙准备了。
她需要的只是承元帝的一个态度。
承元帝如此关心这个儿媳妇不是看萧妧的面子,那麽不用说,肯定是看着穆谨亭。
赵王一系和成王一系那边会如何想?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穆谨亭沉默了一路,萧妧也不知他到底在气什麽。
回了府後,穆谨亭便吩咐下人准备热水与姜汤,萧妧先泡了一个热腾腾的澡,之後被灌了碗姜汤,刘太医也被请来把脉,确定没什麽事了,穆谨亭的臭脸才好了那麽一点点。
有时候很多事情不用说,只用做,便能看清楚其中包含的许多含义,所以他不是在气她擅作主张,而是在心疼她吧……
活了两辈子,上辈子王玎不是没有关心过她,可他的很多关心,怎麽说呢,似乎总是浮於表面。他会对她说各种各样好听的、体贴的话,却从来不记得问她冷不冷、饿不饿。
萧妧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她当初觉得那样便是关怀了,可现在才发现不是,尤其是穆谨亭这般冷硬无情的性子做出如今这一切,让她更加感动。她的心软得像一团棉花,只要轻轻一戳便会凹陷下去,嘴角含着一抹笑,似乎一个不防便会飘得很远。
她去了穆谨亭身边,依偎在他胳膊上,声音柔柔的、小小的,「夫君,我知道错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穆谨亭看她乖顺得像一只惹人怜爱的小兽,心里憋着的那一股气不自觉地消失了。就算他明知道她心思狡诈,是个善於审时度势的人,很多时候表现在外的面孔可能都是装出来的,却还是忍不住心软。
他明白自打那天晚上之後,她便变了许多。
若说之前她是被动的接受自己强势给予的一切,而现在的她似乎主动了起来。这种感觉很奇怪,似乎自己从此以後便不再是孤单的一人……
穆元章既然留心了,关於和鸾殿那边的消息便接二连三传到了东宫。
他这段时间精神一直恹恹的,难得如此有兴致,下面的人更是尽心尽力想讨他欢心,从今儿一早众嫔妃前去和鸾殿行早礼,刘贵妃等人合夥将萧皇后架在火上烤,到楚王妃在和鸾殿前晕倒,承元帝命阮荣海带着太医前来替楚王妃看诊,一直讲到最後楚王亲自进宫将楚王妃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