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两条出路,哪条都不怎么样(1)
我们开始了沼泽地阶段的训练。这之前,每天都在下雨,导致水位特别高。那是一天下午,我们12个人坐在一条小船里,顺流而下。小船每边坐五个人,一名舵手坐在船尾,还有一名守卫坐在船头。我们拥挤的状况很有意思,看上去就像是装满花椰菜的椭圆形花瓶在沿河漂浮。小船中间放着军包和装备。由于船底漏水,它们变得越来越重。我的一条腿伸到小船外面,泡在冰冷的水里。没一会儿,它就麻木起来;而我的屁股也是半天没动地方,血液运行不畅,导致它也开始失去知觉。沿着河流定向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辨别河流与沼泽地差别的惟一办法,就是看它们与树木之间的距离。而我们周围的树木,都被水淹没着。小船慢慢接近登岸地点,教官想找一处稍浅一点的地方,让我们下船进入沼泽地。第一次停船的时候,他把六英寸长的手杖插进岸边,想看看水有多深,结果没有碰到河底。我们倒吸了一口冷气:"天哪,这让我们怎么办?"游骑兵的精神是"再深的水也不够深",大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每个人对于下水都感到非常恐惧。最后,我们得到消息说,沿着河流再划远一些,能找到更加适合登陆的位置。那天一同沿河前进的,共有三个连队:Alpha、Bravo和Charlie(译者注:分别代表英文字母A、B、C)。我在Bravo连。Alpha连划得远一些,直接把船靠在了干地上,就继续执行任务了,而没有遇到Bravo连和Charlie连遇到的麻烦。由于我们三个连队之间相隔了几百米,所以后面两个连队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我们连刚开始登陆时,水只有膝盖那么深。大家把船固定在一棵树上,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跳入了水里。接触河水的那一刹那,太寒冷了,几乎让我直不起膝盖。我背上军包,拿好装备,准备跋涉。整个连队进入沼泽地,向远方的干燥陆地进军。我们知道,干燥的陆地就在远方。然而,前进不到一百米,水就已经涨高到了腹部的位置,然后又涨到了我的胸膛中部。河水每沿着我的躯体涨高一英寸,就意味着一分新的痛苦在增加。人们通常都不会从那么低的角度去观察水面。我们当时就像在一个游泳池里,只是看不到水底。你想,我有六英尺高,水面尚且到了我的胸膛;那些矮一点的士兵呢?我看到一些人拼命地挺高,才勉强把下巴露出水面。我知道队伍计划在沼泽地里行进700米到800米,这不得不让我产生怀疑,水要到多深之后,才能慢慢变浅呢?即使水越来越深,我越来越痛苦,我也还在想,这是每个士兵都要面临的考验。"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离任务结束还早着呢。"我推测道。这时,前方河水的深度已经可以没过我们的头了。看起来,好像是另一条河挡住了我们的道路。我们正站在河岸一侧,水深大约在我屁股到胸部的高度之间。巡逻队的领队们聚在一块儿商量对策,最后决定为了完成这部分训练,他们打算搭一条索桥。不幸的是,我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会碰到河流,而且也没有做好渡河的准备。我们得到的任务介绍是:在沼泽地中行军,水深不会超过胸部,然后就登陆干地。士兵们都这样想,所以就把绳索和其他搭桥必备的装备塞到了军包的最底下。要想找到这些装备并把它们掏出来,真有点困难。就好比你要从塞满衣物的箱子底下掏出那两只黑色的袜子,而又不把别的衣物扯出来一样。拼命翻找了半天,我们开始搭建索桥。在准备搭桥而还没有搭桥之前,队伍里出现了第一个伤员。他是一名海军陆战队队员,就站在离我不到10英尺远的地方。一名士兵发现他眼神游离,就走过去问他:"嘿,你还好吧?"他没有回应。教官走了过去,问他各种问题,他还是没有回应--那张嘴巴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他的眼神空洞,他知道自己正处于不幸之中,但是却无能为力。我看到有一滴泪珠从他的眼中滑落下来,但是他已经不能说话了。就在那时,我意识到不太对劲儿。我想:"也许事情真的就像我想的那样糟糕。"教官呼叫了救伤直升机。这并不是说把我们全体医疗撤退。因为要想医疗撤退,救伤直升机是远远不够的。在那种处境下,救伤直升机的意义就是:一辆装备有医疗器械的直升机飞过来,把他接进医院;而我们还要继续搭建索桥。队伍中的每个人都缺乏免疫力。谁都吃不好、睡不好,而且可能还有点轻微的脱水。但就是在这种条件下,突然间,我们发现自己停留在冰冷的水里,而且还要再停留好长一段时间。搭建索桥本来是一件缓慢的工程,但是我们的动作却快得不能再快了。这不是你跑得快,或者说话说得快的问题。是寒冷、河水以及疲惫,让我们快速行动--就像在游泳池里跑步那样。悲惨的是,这是我们逃脱困境的惟一办法。我的游骑兵搭档--一个平时高度自制的人,现在却也变得目光呆滞。那我呢?这让我感到恐惧。我们在一起训练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如果这种事能发生在他身上,那么我也很危险。他的双手已经失去知觉,所以我给他打好结,然后帮助他过桥,就像在帮助一名老妇人小心翼翼地过马路那样。从那时开始,我们两个人就开始互相说话,以确保对方还正常。我只能确定我们在保持联系,在共同前进。在刚开始过河的时候,他的状态确实不好,但是当我们又开始行军时,他就再也没有达到过放弃的临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