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元神功真气元丹(三)
听志明道:“二十五年前,降龙伏虎四罗汉合力迎战血魔僧,将他逼到了少室山的北顶,最后,他做困兽之斗,用两只残臂使劲地抱住了灵云和灵镜的两条腿,向后甩去,三人竟同时摔下了悬崖。我本以为三人定然都身遭不幸,不成想,在攀下山谷去寻找他们的尸骸时,却发现这血魔僧居然尚有一丝气息,灵云和灵镜却因为被压在他的身下,摔成了肉泥。”
乔锋听到这里,看了那乌金藏一眼,心说:“这老怪……僧的命可真大。”听志明继续道:“佛家有好生之德,割肉喂鹰,舍身饲虎都是大慈大悲之举,所以我禀明了掌门师兄后,便把这人救回寺去,囚在了伏魔殿里,每日里供应三餐,一个月后,他居然便真的活了下来。”乔锋听了在心里嘀咕:“他杀了少林寺这么多人,杀也不为过,还救他作甚?这少林寺的大师父们是不是慈悲得过了头了?换了我,这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救的,见他不死,还要上前去补上一掌。”
志明禅师继续向下说,道:“因为血魔僧杀戮太重,结怨颇多,我把他救回来囚禁于伏魔殿这件事,除了方丈师兄知道外,对外是秘而不宣的。我一日三回给他送饭,这一送就是十多年。起先还对他有厌憎之心,后来慢慢却改变了看法,乌金藏自从在地狱门前转了一大圈之后,心里的孽性已经消减不少,而我少林以德报怨,也感化了他,竟然便像变了个人似的。他天性聪颖,极有佛性,我每每与他谈经说禅时,常常有醍醐灌顶之悟,日后便真的称他为师兄了。”
乔锋听了这席话,心里却想:“这个血魔僧该不是在欺骗太师叔祖吧,他的命攥在人家手里,自然不敢再造次。”
他自从前段时间被人掳走,经历了些事情,又在狼崽子“花脸”身上,明白了些道理,如今心肠已经变得比同龄的少年硬实。
“但是乌金藏师兄却从来不让我晚上去找他,我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然,后来才知道,他身上的剧毒到了晚间就会发作。那种毒便是他练修罗掌时服用的,本来就霸道无比,一经施展,那分布在两只胳膊上的剧毒立时涌到了掌心,当即便要发泄出去,不然的话,就会毒气逆转攻心,所以他跟我们少林弟子拼斗时,毫不留情,掌掌致命。”
乔锋听了这话,心道:“这也不能成为他开脱罪果的理由啊。”
又听志明往下道:“他被降龙伏虎四罗汉破去了‘修罗掌’之后,那剧毒便无法再控制,迅速地散布到了全身。
还幸好他的功力了得,能够护住心脉,这才苟延残喘下来。只是每到晚间,他身上的剧毒就变得很难控制,不免要做出些疯狂之举,所以他不想让我看到他半人半兽的模样。说起这修罗掌力的霸道来,老衲这些年也是深受其害。”志明禅师说到这里,撩开僧袍,露出肋下的一只黑乎乎的手掌印。乔锋见了,吃了一惊。
“我不过是受了一掌,每到夜间发作时便痛如骨髓,何况乌金藏师兄他是全身中毒。有一天夜里,我约了方丈师兄去到伏魔殿,听见他在里边嚎叫挣扎,凄惨得不忍卒听,都为之震惊。我俩个这些年来也都深受其痛,当下便商定接乌金藏出去,到这青龙潭的石洞来,一来是此地更隐秘些,二来是在帮他运功御毒时,也盼着能从中参悟到化消这种奇毒的法门。”
志明禅师说到这里叹息一声,“掌门师兄(志坚)二十五年前跟这乌金藏在大雄宝殿上有过一场恶斗,曾经跟他的‘修罗功’对了一掌,之后,右掌心便一直存留着个黑掌印。我和乌金藏搬来这青龙潭后,掌门师兄也不时地来跟我们一道寻找解救之法,终是不可得。唉,十三年前,他将方丈之位传于灵德师侄,便圆寂了,师兄他临去也没能消去掌心里的那个黑掌印,老衲每自想起来,心里都为之怅然。”
乔锋依稀还记得《伏魔禅记》里所记载的大雄宝殿那一战,当时志坚方丈已经占尽了上风,却是那血魔僧使诈,才得以用修罗掌伤了他。又听志明道:“我们在这青龙潭一呆就是十五个年头,但始终是无法化解修罗掌的剧毒,正在失望之际,便碰到了你。大凡运功逼毒的,最忌讳半途而废,我们这些年来之所以无法将身上的毒一鼓作气排出去,就是因为这毒忒霸道,需要一丝一丝地去化,但合我二人之力,也只能支持6个时辰,便无法再维持了。
而一旦我们不去运功相抗,那毒素就会重新潜回体内,前功尽弃。我们原本想着将这《指元功》学成了后,便可以白日里用自身功力化毒,晚上则默运指元功法,不图它能继续化解身上的毒素,只盼它能克制那些剧毒不再复发即可。”
乔锋听到这里,道:“对呀,《指元功》就是在睡觉时练的,太师叔祖,你们用这法子应该使得,今天把毒逼到手心,晚上运功一面休息一面相抗,第二天再接再厉,可不就大功告成了么?”
志明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和乌金藏师兄原本也是这样考虑的。可这个法子用在我身上成,用在乌金藏身上却反而害了他。”乔锋问:“怎么会呢?难道……是太师叔祖身上的毒比他的轻么?”志明禅师道:“这还不是主要原因。重要的一点是,我中了这一掌,毒素在我身上还是客体,所以用自身的功力去化解也就没有什么不妥。那乌金藏师兄可就不同了,毒素在他身上是主体,他练那修罗掌用了二十多年,可以说是已将这门功法融入生命里了,所以他在夜里运用《指元功》时,其先还能把握,但在他沉入睡眠后,下意识里却又不知不觉地修炼起修罗功来。”
乔锋叫了起来,道:“那……那可糟了!”志明沉重地点点头,道:“所以,老衲才说是我害了他。乌金藏自从在夜间《指元功》和《修罗功》并举后,克制力便越来越差,时有疯狂之举,我原来还以为这是练《指元功》开初所出现的反应,或者是这种功法与那修罗功有冲突之处,因为老衲自修练起这神功来,却真气充盈,倍感精神,并无半点异常。所以,我心里还存有奢望,盼着能从《指元功》的最后几句口诀里寻到破解之法,谁知道此举更是害了他,他《指元功》越练得深厚,修罗功也就反弹得越厉害,终于导致了昨晚的祸事发生。”
乔锋道:“太师叔祖,这事可怨不得你。”志明禅师叹道:“造化使然,人力总难胜天。锋儿,你也看出来了,乌金藏师兄的毒已经蔓延到了全身,甚至于连肌肤、骨骼都被染成了黑色。昨天晚上,我想是剧毒已经侵入他的脑子,竟突然发起疯来,朝我打了一掌,致使我昏迷了半天才之久才醒转过来。”乔锋听到这里,便知道下面发生的事正是自己所亲身经历的。忽然想到,“这乌金藏此举不是跟那花脸狼一样么?人家救了他回来,最后他竟发起疯来,还一掌把人打伤?虽然是无心之过,可……”
当下,乔锋便把昨晚上发生的事如实跟志明禅师说了,志明听了,合十道:“善哉,善哉,乌金藏师兄虽然为心魔所困,最终还是舍身赴难,得以解脱,也算是修得了正果。”乔锋忍不住问:“太师叔祖,当时,他说了句‘契丹人,好……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志明道:“乌金藏师兄便是一个契丹人,他可能是有感自己背离故土几十年,最终还是要死在他乡,心下由感而发吧!”乔锋哦了声,心想:“可惜,他临死前也没看上萧大哥一眼。”
志明禅师沉吟了片刻,看着乔锋道:“锋儿,你可知道乌师兄吐给你的那团东西为何物?”乔锋摇头道:“不知道,我原来还想……想他是不是要身上的毒转到我身上去。”志明禅师道:“阿弥陀佛,那你可真是冤枉了他,若是老衲没料错的话,他是把几十年的功力所化成的真元内丹传给了你。”乔锋道:“太师叔祖,什么是真元内丹?”
志明禅师道:“我佛门中有一些高僧大德,圆寂后躯体被火化了,会留下许多舍利子,这是常人所不可能有的,原因便是他们在日常的修炼中,已经练成了内丹。这乌金藏师兄的修行虽然跟中土有异,但据说,密宗的高僧在圆寂时能够虹化而去,由此推想,这真元内丹是可以根据修行人的意志脱离元窍的。他传给你的,便应该是此物。”
乔锋听到这里,啊地叫出了声,“他……他为什么会传给我呢?”
志明道:“这就叫机缘巧合,一来,你用一个契丹酒壶唤醒了他的理智;二来,他是要报你传《指元功》口诀的恩情。想这内丹传入你的体内,终究不是你自己练成的,要融解还需得一个过程,你既然修习了《指元功》,日夜交替运转,论起吸收内丹精华的速度来,谁也不及你。我想,他传给你真元,也考虑到了这个原因。”
乔锋听了这话,当真是惊喜交加,道:“太师叔祖,这么说锋儿现在……已经……怪不得我觉得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儿呢?”志明禅师笑道:“锋儿,你知道吗,你这便等于是凭空里拣得五十多年的功力,待得几年之后,内丹完全融化,你便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轻叹一声,“唉,你这孩子的福缘着实不少,功力传给了你,将来如何去用,为恶为善只在你的一念之间,但愿日后能好自为之,方才不负乌金藏师兄的一片苦心。”
乔锋想到这乌金藏多半生苦练武功,最后却因用来复仇而种下了恶果,受尽了创痛,现在,他既然传给了自己,那自己便是他的传人,虽然传时无言语交代,但这礼数终究是不可废,想到这里,他朝着乌金藏的尸首跪了下去,连磕了四个响头:“弟子乔锋,多谢师父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