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伤感的卡萨布兰卡(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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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离别的时刻是2月13日上午**点钟的光景。像往常一样,临别前,他总是俯下身来在我的脸上轻柔地吻别一下,而睡梦中的我则闭着眼睛,双手会紧紧地搂抱住他。这次也一样,我紧紧地搂住他,但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充溢了我的胸口,我强忍着悲伤不让泪水流出来,装作平静的样子轻轻地嘟哝:“亲爱的,不送你了。多保重,早点回来啊!”
“嗯,我会的,我会的,我的宝贝。”他发出了像在风中抖索的老橡树的声音,随后我能感觉到他停停走走的脚步声,直至门被轻轻地打开,他在给我最后的一瞥,最后的一瞥……
门被那双曾抚摸过我无数次的手小心翼翼地合上时,我才终于迸发出悲伤,失声痛哭起来,我躲在被子里哭得泣不成声。就这样分手了吗?我们这么爱着的一对究竟是怎么了?John你真的误会了,你误认为我已经移情别恋了——我的那个他是在巴黎!
天知道,我没有,我没有啊!!John,你可以吃全世界男人的醋,但你不能吃格兰姆的醋,对不对?他其实已经死了,我现在才明白他真的死了。John,我们还是相爱的,我要告诉你一切的一切。对,我要你留下,我要把你找回来!!!
我止住奔涌而出的眼泪,一骨碌地从床上起来,顾不得披头散发的模样,拿起外衣套上牛仔裤就冲了出去。我按了电梯的开关,看到显示银幕上还都在10层以下,就等不及地跑向了楼梯。天哪!那是位于39层高的公寓啊!管他呢!我疯子般地往下跑着,像一阵从西伯利亚席卷而来的狂风,一层层往下旋转。我是真的疯掉了呀,我的乱发像风中的杂草,我的外衣被空气吹得鼓囊囊,活脱脱就像愤怒天使的翅膀。我的双腿犹如一架已发动马达的机器,再也停不下来了。我在旋转中身子轻盈得就像悬在半空中,就像飞机正在徐徐地降落而无法一下子着落于地面的感觉。
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大堂门口的时候,累得差一点就要晕过去了。我的心脏发出了爵士乐般分明的节奏,似乎每一分钟都会突然休止的。我左右顾盼,John去机场的出租车早已无影无踪。
追上他,追上他!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
我忙冲进停车场,开着车就去追赶他了。在细雨蒙蒙的QEW高速公路上,我的车开到了130公里以上的快速。这是从市中心湖边出发惟一去皮尔森机场的路,我的整个生命就如这辆小车一般,只发出这么一个声音:追上他,一定要追上他。
渐渐地,我的眼前出现了我如此熟悉的一幕。那是John的背影。确切地说那只是一个头、颈脖和肩头的背影,他坐在后坐上,微微前倾着,手依托在太阳穴的部位,凭这个姿势我可以感受到他无比凄凉的神情。
这是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在挪威的森林吧。
那片火热的爱情的森林,那个燃烧的午夜太阳国,有好几回就是这样的。当我在森林的出口向John挥别;当他跨进出租车;坐在后座位上;当小车急驶而去,卷起满地的尘埃飞扬时,定格在我眼前的就是这幕凄凉的背影……
然而,当时,我们的爱情正像那森林中的绿芽在悄悄萌发,在茁壮成长。他离去的背影任何时候都会转过身来,成为一阵清风,来亲吻我的脸庞,可是这次,这次却是真正定格了。
我与前面的这辆出租车保持着距离,而我的心却在不断地向他靠近,John,John,回来吧,我们好好生活,你不是做梦都想让我做母亲吗?我愿意,我期待。我们**吧,犁这片沃土,撒向这片神秘园,我要成为你真正的小母亲,来喂养你喂养你的骨肉,John,John,comeback,comeback!
车停了,停在了空港的第二候机大厅的出发站前面,我们两辆车之间隔着七八米远的距离。我的手没有离开方向盘就像我的目光没有离开John一样。望着John着行李,走出了车门,我心中温暖的东西仿佛被揉碎了。我熄了火,拿起车钥匙就要推开车门,但一下子感到脚下有千万斤重似的,感到将要跨出的一步好像并不是踩在地面上的,而是要跨越一条河流。我把手按在车门的扶手上,突然感到那双手的颤颤巍巍,仿佛要推开的也不是一扇车门,而是一座群山,那是我使出浑身的力量也无法推开的沉重。
我的身子移动到右座上,双手趴在车窗上。我的视野模糊了,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我任由泪水流淌。John的背影越来越小,我一颗直坠的心在呼唤着他,但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亲爱的,就让我们在这里分别吧,我什么也不想解释了,我们在飞行中邂逅,在旅途中相爱,在出发的驿站道别吧。我爱过你,真的,John,相信我。你是最完美的爱人,我爱你的,爱你的,只是没有到达那样的极致,只是没有那样的走火入魔。只是,只是在你的前面有个格兰姆,到此刻我才知道他永远是无法超越的,不是他本身的情爱卓越,而是从喜极的天空抛坠下去的死亡,是美丽新嫁娘的幽怨,让他在我无数生命的瞬间里永恒了。因为死亡延伸了美,死亡延伸了爱,死亡就是超脱,死亡就是重生……
John,你也会永恒的,你的那曲伤感的《卡萨布兰卡》会永远留存在我的记忆中。虽然,许多年后我们将拥有各自黄昏的海边。但在夕阳的暮年里,在苍凉的海滩,在无人的湖岸,我一样会深深地怀念你,也许我还会一个人去卡萨布兰卡看看,世上最性感的声音就是唱出伤感的《卡萨布兰卡》的男人。不用记得他的名字,生命的土地里已经种植那片神牵梦萦的挪威森林——还有长存在你我心间的神秘爱情花园。够了,够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了,因为你强烈地夺走了我的那一部分,而从今以后,我无法再从容坦然地面对挪威的森林了。不是遗落它,不是的,只是那片森林成了我记忆中的世界,一份与你的名字和不朽的爱情相连结的岁月沧桑。就像巴黎是那么深刻地属于着我和我的格兰姆。挪威森林里的神秘园只能是属于你我的,《卡萨布兰卡》也只能在我们伤感的爱情天空中久久回荡。
别了,我的爱人!别了,John。我的手在向你挥动,我的心在向你吻别。我不知道我们这对劳燕分飞的情人,该如何走进明天的情人节。我不知道,我的明天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已经说过,所有我爱过的男人,他们其实都是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叫爱情。是的,作为女人,我仰慕男人,站在精神平等的风景线上膜拜他们,我是多么感谢上帝创造了男人啊!使女人的身子和日子濡润得如此丰腴。我是那么那么地崇拜着他们的精神意志,躯体骨肉和强有力的生殖力量。如果没有男人,也就没有了爱情。我在想,这宇宙地球中的所有男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可能成为我的情人,而以往每一个情人都给了我新的诞生。
别了,我的爱人!别了,落在你肩头上的泪已干,就让岁月来抚慰我们伤感的卡萨布兰卡吧。
我爱上你时是在听《卡萨布兰卡》
当时在法国餐厅我们坐在黯淡的昏黄中
彼此深情凝望着,品尝香槟和鱼子酱
随后**在挪威森林漫长的暮色
恍惚身临其境牵着手
如在那黄昏的马车上
我们避开晃动的光线
但月光洒满我胸前
在那辆老式的一颠一簸的马车帐篷里
我感受到你也像那飞驰的马蹄一样
在荒原我的土地上纵情奔跃
洒下斑驳的印记
不知是光影还是梦幻?
难忘一次次亲吻,在闭上眼睛的卡萨布兰卡
但此刻眼泪簌簌而来,那一切竟成追忆
让我独自沉浸在伤感的卡萨布兰卡
亲爱的,我爱过你,但不能永远
我含泪向你的背影挥别
卡萨布兰卡留下过众多破碎的心
我从未真正到过卡萨布兰卡
我不必去那儿
但我们流星般的爱情故事
会在卡萨布兰卡的宽银幕上演绎
亲爱的,我爱上你时是在听《卡萨布兰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