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雪上加霜 天灾人祸接踵至(1)
李嘉诚一家投靠舅父庄静庵,一年之后,香港沦陷于日军的铁蹄之下。祸不单行,父亲劳累贫困成疾,于两年后郁郁谢世。一家人的生活重担落到李嘉诚瘦弱的双肩上,他不得不中止学业,独立谋生。李嘉诚的舅父庄静庵,是香港钟表业的老行尊。今日有关香港钟表业的著作,莫不提及庄氏家族的中南钟表有限公司。庄静庵幼年在潮州乡间读私塾,小学毕业后,像众多的潮人一样离家外出闯荡。他先在广州的银号当学徒,渐渐晋升为经理。后独立开业经营批发生意。1935年,27岁的庄静庵来香港闯天下。那时香港还没有钟表工业,钟表皆是瑞士等国的西洋产品,经销商大都是洋商。庄静庵涉足钟表业,从最简单的产品做起。他在上环开办了一间山寨式工厂,生产布质、皮质表带,交给港九的钟表商代销。庄记表带质优价廉,深受代理商和消费者欢迎,生产规模日益扩大,产品还销往中国内地。20世纪40年代初,庄静庵兼营钟表贸易。购入瑞士钟表,销往东南亚各国。50年代,庄静庵正式介入钟表工业,渐成为香港最大的钟表制售商。庄碧琴带领全家投靠庄静庵,一家人风尘仆仆,面黄肌瘦,衣衫脏旧。庄碧琴要李嘉诚和弟妹叫舅父。舅父做梦也不曾料到,眼前这个额头高高,瘦骨伶仃的少年,日后会做出比他更惊天动地的业绩。李嘉诚一家寄住在舅父家。庄静庵已被香港的潮人视为成功人士。潮人在香港,大多经营米铺、酱园、餐馆、土杂山货铺,庄静庵并不满足眼下的业绩,他要不断地扩大规模,资金分外紧张,家庭生活仍是小康。姐姐一家的到来,无疑会成为庄家的负担。庄静庵未表露出丝毫不快,腾出房间让李家住下,设家宴为姐夫姐姐接风洗尘。庄静庵问了老家的近况,然后介绍香港的现状。他劝姐夫不要着急,安心休息,逛逛香港的街市,再慢慢找工作。“香港时时处处有发财机会,就怕人懒眼花,错过机会。潮州人最吃得苦,做生意个个是叻仔。我认识好些目不识丁、从潮州乡下来的种田佬,几年后,都发达了起来。”庄静庵未提起让姐夫李云经上他的公司做职员,这是李云经夫妇不曾料及的。也许,庄静庵认为李云经辈分比他高,不便指使管理。庄静庵在商言商,绝不把公司人事与亲戚关系搅和在一起。李云经长期生活在传统伦理氛围中,他明白这是商家通常的做法,但在感情上却不那么容易接受。庄碧琴欲去质问弟弟,被李云经制止。他不想给内弟添太多的麻烦,来香港投靠内弟,已是万不得已。李云经第二天就出去找工作,四处碰壁。他心中泛出一股失落感,在家乡,他是受人尊敬的小学校长。他的渊博学识,使众多的财主富商黯然失色。在香港这个商业社会,一切都颠倒过来,拜金主义盛行,钱财成为衡量人的价值的惟一标准。没有人向李云经请教古书上的问题;更没有人夸奖儿子嘉诚吟诵诗文的出众禀赋。不惑之年的李云经,陷入深深的困惑。庄静庵异常忙碌,没日没夜,每天都要工作十多个小时。他初时,经常来看望姐夫一家人,问寒问暖。渐渐,他来的次数愈来愈少,有时,几天不见他的人影。庄静庵对自己家人亦是如此,他无暇也无闲情逸致,与家人安安静静相聚一堂,或外出睇戏郊游。生意冲淡了家族气氛及人际关系。李嘉诚 稍大后,庄静庵深有感触地说:“香港商场,竞争激烈,不敢松懈懒怠半分,若不如此,即便是万贯家财,也会输个一贫如洗。”除舅父这门至亲,父母在香港还有不少亲友同乡。他们来看望李家一两次,便杳无音信。潮人在异国他乡,以团结互助而著称,故能发达。其实,“帮衬”(帮忙)是有限的,潮籍富翁,无一不是靠自己的勤俭毅力,搏命搏出来的。李嘉诚回首往事,如是描绘他少年时的心态:“小时候,我的家境虽不富裕,但生活基本上是安定的。我的先父、伯父、叔叔的教育程度很高,都是受人尊敬的读书人。抗日战争爆发后,我随先父来到香港,举目看到的都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就感到这个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因此在我的心里产生很多感想,就这样,童年时五彩缤纷的梦想和天真都完全消失了。”李嘉诚指的是一种社会现象,而非针对具体的人和事。少年李嘉诚,尊敬并崇拜舅父庄静庵。舅父不像他先父叔伯,总是引经据典大谈伦理道德,舅父是个实用主义者,是个不喜清谈的搏命猛人。父亲李云经虽对香港的商业文化格格不入,但他明白,要想在香港生存,非得融入这个社会不可。他不再向儿子谈古数典。李云经找到了工作,在一间潮商开的公司做小职员。其时,抗日战争进入最艰苦阶段,香港商会号召商人市民募捐,用以购置飞机武器支援中**队。李云经捐出宝贵的数仙港币,而那些富商们,动辄捐出数千上万港元。喊了半辈子教育救国的李云经,对友人感叹道:“实业亦可救国。”同是接受传统文化,潮汕沦陷,李氏家族的同辈人,惟李云经举家逃往香港。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人生之路彷徨的李云经,无时不向往外面的纷纭世界?可以这样说,没有李云经的举家迁徙,就没有今日的李嘉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