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赛格的金合欢(10)
不管怎么样,他记得很清楚的是日期和天气。
那天是一九一七年一月八日早上,地上的积雪很厚,一脚踩下去,连脚踝都看不见。
五个法国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零零散散地躺在雪地里。
他们把尸体放在一个大洞里,盖了一块从德国佬放弃的战壕里找到的篷布,然后在上面匆匆地加上一些土。
玛蒂尔德小姐,我希望你看了这封信以后不会太难过。
我知道你希望了解事情的真相。
希望你和你父母身体都好,我们全家人都真心地祝福你健康、平安。
如果我听到什么新消息,一定会马上告诉你。
敬祝安康阿里斯第德·朋密尔拜启这封信并没有让玛蒂尔德感到更难过。
鲁维在四年前就跟她提过,这五个法国士兵首先是让一队英国兵草草地埋葬在战壕附近,后来才被放在棺材里,正式埋葬在爱尔德林的军墓园里,每个人的坟头上竖了十字架。
但是信中的一些形容词让她难过了很久:“尸体放在一个大洞里”
,“匆匆地加上一些土”
等等。
可是,让她最不能释怀的是“尸体横七竖八、零零散散地躺在雪地里”
这句话。
她知道当巡逻队抵达“无人之地”
时,这五个士兵的尸体并不在同一个地方,她也知道朋密尔把他听到的都写了下来,可是信中的词语让她失眠了一夜,脑海中不停转动的是一片杀戮的景象。
还好七月很快地就来临了,就在盛夏的某一天里,玛蒂尔德走出了那条长长的黑暗隧道。
一九二四年八月三号星期日下午四五点的时候,玛蒂尔德在西边的阳台上,试着给那五只小猫画像。
五只小猫快四个月大了,都已经断奶了,只只活泼好动,淘气异常。
玛蒂尔德把它们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可是不到一分钟,不是一只想出来,就是另外两只要打架,它们母亲虽然在旁边管束,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玛蒂尔德还记得很清楚,那时西天的太阳落到松树的树梢,她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摩托车的声音,沿着湖边的黄土路呼啸而来。
她伸直了腰,画笔留在半空。
然后,他出现在半开的大门前。
他把摩托车架好,脱下皮帽和风镜,露出一头金发。
他比玛蒂尔德想像中的塞莱斯丁更高、更壮,可是,她知道这个人就是塞莱斯丁。
当西尔万到门口去跟他打招呼时,玛蒂尔德心里喊着:“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两只手握得紧紧的,生怕自己发起抖来,或者一不小心哭了出来,让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