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飞贼(4)
强壮的身体,结实的手臂,还有一张天真无邪的脸。谁看到他的微笑,心都会融化成水。可是他已经有好一阵子没笑了。因为玛蒂尔德的缘故,他又重新回到了战场。玛蒂尔德有很多问题要问他,多到她不知从何问起,只好暂时作罢。她要他今晚就在他们别墅过夜,并且问他有没有什么急事要赶到别的地方去。他说他没有什么大事等着办,他一生漂泊无定,也没有什么必须尽的责任,除了……也许他得对那棵染料木小树有个交代。他把它从路上铲起来,现在要赶快找个地方再种回去。他本来想把这棵小树带回家乡,种在一个童年友伴的院子里。可是他再想想,奥尔良岛上的确也不少这种树,实在不用十万火急地赶回去种。听到这里,玛蒂尔德一言不发,指着她自己院子的一角给塞莱斯丁看,说西尔万一直在考虑应该种点什么,让植物颜色跟附近的紫色蝴蝶花互相配合。塞莱斯丁转过头去看了那个角落一眼,同样一言不发,扁了扁嘴,耸耸肩,说如果她这样决定的话,他没有什么别的意见。种在奥尔良岛也好,种在她院子里也不错,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挑剔的人。至于晚上在哪里过夜的问题,他倒有一点意见。他说他不想打扰他们,不用特地为他准备一个房间。他摩托车上有他过夜所需的东西,而且夜晚那么美好,他要睡在森林里,静听两旁湖水和海水的潮声。问题是:玛蒂尔德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她总是有自己意见的。***第二天早上,玛蒂尔德还留在床上,忙着把前晚塞莱斯丁说的事情记下来。就在这时,她听到塞莱斯丁那辆“胜利号”摩托车引擎发动离开的声音,心突然紧了一下。她用力摇着手边的铃铛,好像一个溺水的人发信号求救一样。贝内迪特赶快跑来,听到玛蒂尔德的问题后耸耸肩膀,说西尔万实在蠢蠢欲动,非要试试那辆摩托车不可,而客人也非常客气,把车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拿了下来,然后他们两个人就上车去绕一圈了。只要听听摩托车发出的隆隆声,谁都猜得出来这个庞然大物时速绝对超过一百公里。他们离开以前,先把那棵染料木小树种在院子一角,可是因为他们心思完全在摩托车上,匆匆种好小树以后,连工具也没收拾就离开了。玛蒂尔德说:“好了,我们现在还得去帮他们收拾残局呢。”过了一阵,当她躺在按摩桌上时,摩托车的声音告诉她他们回来了。她听到这两个男人在院子里说话,互相恭维对方的骑术。显然西尔万一骑上车就没有下来,可是摩托车也没有受到什么损伤。玛蒂尔德看到他们处得这么好,心想如果她请塞莱斯丁在别墅住一阵子的话,他们两人可以互相作伴。她一边想着,一边闭上了眼睛。给她按摩的是一位从疗养院请来的按摩师,一个叫米歇尔的先生,戴着厚厚的眼镜,一个星期来三次,从前帮玛蒂尔德按摩的那个叫做乔治·戈尔努的游泳教练,三年前把八字胡剃掉,跟达可斯医院一个药剂师的太太,还有不列敦角一个渔夫的太太,三个人一起逃跑了。还好这两个女人都没有孩子,而且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这两点减少了些整个事件的戏剧性。就像贝内迪特说的一样:“天下就有这样的事。”米歇尔走了以后,玛蒂尔德坐在湖前的阳台上,在阳光下进早餐。她要西尔万把桃花心木箱子拿来。她把爱罗蒂的那封坦白书抽了出来,把别的信件和纪录按照时间顺序排好,让塞莱斯丁能把事情连贯起来。像前个晚上一样,他还是坐在她对面。不过,这个阳台上的桌子是白漆木的,而且是长方形的。这次是玛蒂尔德在吃东西,边吃边看着塞莱斯丁念着她第一次跟艾斯普兰萨会面的纪录。他念的时候一个字也没有说,可是,玛蒂尔德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很多尘封的记忆又回到眼前,他显出一副很难过的样子。他抬起头,眼神黯淡地说:“看他这样描写这件事,给我一种怪怪的感觉,但事情经过的确就像他叙述的一样。我现在很惋惜当初不知道艾斯普兰萨中士是一个这么好的人。”接着,他向玛蒂尔德证实,高尔德下士的确拿自己的鞋子和绑腿跟“爱斯基摩”换了他脚上的德**靴。他们两人是在另一营区认识的,而且变成好朋友。看到他好友的不幸,高尔德下士好像受到很大的打击。那天夜里,他甚至想在铁丝网上剪一个洞,钻过去陪伴他朋友。艾斯坦建中尉甚至必须发起脾气来,才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也证实了另外一件事情。他自己把一个左手的手套给了一个死刑犯,因为那个死刑犯的那只好手没有手套戴。而那个死刑犯就是玛奈克。他没有给玛蒂尔德留时间去同情怜悯她的未婚夫。他说完手套的事后,立刻又说起法福里的信。艾斯普兰萨接到的那封法福里的信,是塞莱斯丁亲手交给军中信差的。即使是在好几个月以后,艾斯普兰萨才在孚日山脉接到这封信,可是,这也说明了军中的邮政服务并没有那么差劲,至少比很多政府机关的服务好,其中当然也包括参谋部。接着,他念那些死刑犯的绝笔书。念到“爱斯基摩”那封信时,他特别说明:“绰号‘硬饼干’的是高尔德下士。如果这个事件让他们两人言归于好,那至少还令人好过一点儿。”“那个人”的信让他很吃惊,就像玛蒂尔德第一次念那封信的感觉一样。他把那封信念了两次,又回头念了第三次,然后把信高高地举起来给玛蒂尔德看,很清楚地对她宣告说:“我可以拿我父母的头打赌,这封信有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