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我和北影厂长汪洋(2)
后来,我借到了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心灵深处》,汪洋对长影代表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对我照顾,要他们保证每个月补助我10元钱。北影对我及几位“明星”的特殊待遇传遍了电影界。以至于有话说:“汪洋左手抱着刘晓庆,右手抱着李秀明。”而我知道,当汪洋听到这样的话时,哈哈大笑,依旧我行我素,根本不予理睬。33、旗袍引起的烦恼记得我第一次出国,是跟汪洋去日本。我们北影组织了一个电影代表团,应邀去日本参加他们“文革”后第一部在中国拍摄、北影协作的故事片《天平之甍》的首映式,整个代表团只有我一个女演员。从接到通知的瞬间到出国前的最后一分钟,我一直在为出访的服装忙碌。为了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出国任务,又不丢国家的脸,我每天奔忙于北影服装车间借服装,忙得天昏地暗。我的工资一直很低。当我从音乐学院毕业到农场插队时,我是带薪农民,每月工资275元。8个月后,我参了军,每个月津贴6元。我是女兵,有075元的卫生费,所以实际上是675元。六年以后,我提了干部,工资涨为56元。调到北影,又降成50元。在去日本时,我还是现役军人。除了军装以外,一件其它的衣服也没有,而我几个月的工资加起来还不见得可以买一套像样的服装。所以,尽管我已为此次的出国之行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准备,但在日本,还是使汪洋及代表团成员为我的衣服伤透了脑筋。最令人难忘的是在《天平之甍》的开幕式上。参加开幕式是我们代表团此行最主要的活动,又是中国第一次派电影界成员出席,因此日本方面格外隆重。所有的日本女宾都穿和服,那么相应对等,我作为唯一的中国女演员应该穿旗袍,可是我只有一件从北影服装间借来的呢子旗袍。而在这以前,我还从来没有穿过旗袍。那件旗袍由于年代久远,已经破旧不堪,胸间被虫子蛀了一个洞,下摆还有另一个洞,旗袍开叉的地方撕裂了,服装师傅用线在那里挽了一个大疙瘩,背后的呢子绒毛已经脱落,显露出麻袋片似的底子。34、笑容可掬出席盛会在开幕式前,汪洋召集代表团开会,为我的旗袍出谋划策。无论汪洋怎么挠他的圆脑袋,大家还是焦头烂额。后来,我绞尽脑汁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胸前的洞可以用一朵红花缀在上面挡住,开叉的地方呢,提上皮包就看不见了,背后的麻袋片只有听天由命,寄托在希望到会的日本人都是近视眼,侥幸看不见上面、下摆那个洞了。汪洋说,我可以紧紧地跟在他身后走,尽量笑容可掬地对所有人,吸引他们看我的脸而忽略我的衣着!唉,那一次随汪洋去日本,难堪的事情层出不穷。我们每天的日程排得非常满,女演员要上午一套衣服,中午一套衣服,晚上一套衣服。每天走马灯似地把仅有的几件衣服来回倒腾,弄得我精疲力竭。我最紧张的还是晚宴。在日本,每个餐馆的门口都有服务生为你脱大衣,当我每次风度翩翩地把大衣往服务生手上一交,大衣上赫然印着的大字“北影服装”立刻跳入眼帘,而不少日本人是认识这几个中国字的,何况款待我们的日本人大多数都是中国通。我只有立刻挤出最动人、最灿烂的笑容来掩饰我的一头冷汗!当然,我所有的服装都是借用北影服装仓库的。有一次,我穿着北影的某一套服装,怡然自得地和我们的日本陪同聊天。她给我看前一次中国电影代表团的照片,我一眼看见了照片上的张金玲,她竟然和我穿的是一样的服装!原来我们借了北影同一套衣服访问日本!一时间我瞠目结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想转移那位陪同的注意力,可是晚了。她已经发现了。她对我说:“看,张小姐也是同你一样的衣服,你们都喜欢这套服装,是吗?”35、访问中的趣事那时候,我们同海外团体交往也罢,出国也罢,都不许收对方的礼物。如果对方非要送我们礼物,价值5元钱以上的都要上交。而我们回送给对方的礼物呢?哪怕价值500元国家都不会补贴给你。在日本电影代表团访问中国期间,日本演员栗原小卷送给我一串玻璃仿制的钻石项链,我用月工资的五分之一,即10元钱买了一个骨头雕刻的镯子回报她。日本电影代表团刚离开北京,上面的通知就来了:“把那串项链交上来!”我当然马上交了上去。这次我去日本,汪洋亲自指示:“把那串项链发给她戴!”于是又发给我戴。而我从日本回到北京呢,又收到了另一份通知:“把那串项链交上来!”于是我又交了上去。后来,我主演的《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在香港放映,我由于拍摄《北国红豆》无法前往参加首映式。香港南方影业公司的老板许敦乐委托中国电影代表团带给我一架照相机。可是照相机没有到,有关部门的通知到了,要求我把那架照相机交上去,而我知道许先生送照相机这一信息也是从通知上得来。于是,这架送给我的照相机我连面也没有见着就不知到哪里去了。在那个时候,出国访问对我来说简直是一个包袱。记得我第一次去香港,是参加《原野》在香港的首映式。我当然还是借衣服穿,只不过这次借的是香港长城电影公司仓库的服装。我们代表团的成员个个都穷得要命,在香港这个挥金如土的世界里我们无金可挥,我身上更是一文不名,无论是人民币还是港币,我什么币也没有,彻头彻尾的“无产阶级”。每当有观众送花到我们住的酒店,或是有行李服务生帮我送上来,站在那里等我给小费时,我只有假装不懂,仰着脖子哼哼着小调看天花板。每次有朋友陪我上街,出租车一停我就拚命地朝窗外眺望,“浏览市容”,好让他去付车钱。在商店里我装模作样地东挑西拣,其实我一件也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