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的葬礼
久遮天空的云层终于散去,留下的是清新的空气和一道亮丽的彩虹。刚刚过去的雷阵雨把世界洗得干净透彻。在去当代商城的路上,欣赏着路边的树木。因为过几天要随父亲去海边游泳,所以我必须买一副潜水镜。还没有踏上过街桥,便看到桥上有一群人围在一起。我想,大概又是什么乞讨者写了自己不得已乞讨的悲惨缘由,引来了围观,于是,我边上桥边从口袋里找出了一张五毛纸币,准备给他或她一点施舍,顺便积一些阴德。挤进人群,才晓得自己错了。人们虽然是在看一个乞丐,但那个乞丐面前并没有什么文字。我仔细地看那个乞丐,才觉得不对劲儿。她是我经常在这里见到的那个老太太,样子有些怪,跪趴在地上,头埋在臂弯里,屁股撅得很高,身着带有紫色补丁的棉衣棉裤。她蜷缩在桥栏杆下,在花白的头发里和背上的凹嵌处还残留着雨水,浑身似乎湿透了。她怎么了?是睡着了?是生病了?是饿晕了?还是……死了?!她像是死了。一点儿呼吸的幅度都没有,松懈地趴在那儿一动不动,不呻吟,就像一块石头,没有任何生命迹像。看来是死了。我越是这样想,就越觉得像。我想拍拍她的肩,问问她怎么了,可打死我我也拿不出这个胆量来——问一个死人怎么了,除了可笑和悲哀,还会有几分害怕。她是我长这么大见到的第一个“活生生”的死人。是我曾经施舍过的和曾因为找不到零钱而表达过歉意的一个乞丐。她确实是死了。围观的人群仿佛是在参加她的葬礼。所有的人一句话都不说,静得出奇。我应当报警,可我有些害怕。我指望着别人去做。后来,我就开始观察其他围观者是否有这种动机。令我失望的是,人们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一动不动,大家将眼光放在乞丐身上,像是着了魔。葬礼虽然很静,但那些人似乎没有默哀。他们看着,仅仅是看着,像是在看某种稀罕的异类。我甚至怀疑他们也死了。真不懂那些人在干什么。可是,我自己不也一样吗?我迷惘了,再一次向那个乞丐表示歉意,然后悄悄退出了葬礼……一个多小时后,太阳出来了,射出的光线照得人心里发烦。水份全部蒸发掉了,刚刚那些湿润的空气现在闻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烧糊了似的,剩下的只是枯燥与乏味。我从当代商场出来,见桥上仍围着人,不免心里有些苦涩与内疚。我毫无理由地想避开那个死了的乞丐,于是绕了个弯,从别的路回家去了。坐上公交车,刚才潜在内心里的那份内疚越来越浓烈起来。我应该救她!再怎么说,那也是一条人命。不知她是死是活,怎能无动于衷呢?总该做点什么吧!如此的自责、悔恨、内疚全部涌上心头,感觉像咽了口苦涩的海水,味道堵在噪子眼里出不来……第二天,我去学校时,故意绕道到桥上看一下。边走边想,若那老人还在,我一定就近叫警察。桥上,除了来去匆匆的过路人和忏悔的我;除了偶尔飞起的纸片与四处可见的不干胶广告;除了早晨还不太刺眼的阳光和轻微微的凉风,什么都没有了。我不知道“葬礼”什么时候结束的,只晓得,我来得太晚,她已不在了。我叹了口气,沮丧地向桥下走,手潜意识地插进口袋里,忽然,我感觉指尖触到了一张纸片,掏出一看,原来是五毛钱。我记得这张纸,我本想把它给一个乞丐,但那个人已经死了。2001年8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