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彼得大夫

七、彼得大夫

也许这的确是真实的故事。

但是真实故事里的你,并不是真实的你。

或许你根本就在幻想。

你之所以怀有妄想,是因为你所设计的人,正是你希望成为的。

恰恰你的故事中的女主人公,是夏,而不是你。

或许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希望成为夏那种人。

勾引男人,风情万种,无所顾忌,对所有女人都具有攻击性,刻毒而疯狂。

她什么都有了,而你什么都没有,这惟一的一点点快乐,她还要来抢夺。

你曾经眼睁睁到看着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一个女人咬嗜,但是你什么也阻止不了。

你开始恨所有的女人。

你不必急于承认或者急于辩解。

这里不是法院,我不是法官,隐瞒事实不需要负法律责任。

我顶多在充当一个心理的侦探,尽量弄清全部的事实。

而这些正是触及到心理症结的重要依据!

——注意这一点,注意我的医学动机。

在我面前,你要知道,你的所有作为都是正当的,没有人指责你或者追究你。

你不必害怕。

知道牧师吗?牧师的好处就在于倾听,教堂是一座诊所,上帝是最好的心理大夫。

他们从来就是我的榜样。

听我说——你其实很早以前就认识安子,非常认识。

你并不像你所描述的那般优越。

你恨所有的女人另有原因。

你与安子的爱情也无疾善终。

请允许我将事情的真相用一个虚构故事来说明。

我的心理学导师曾经明示过我心理资讯的诀窍:虚构。

因为探究的契机或许就埋藏在虚构故事的脉络筋骨里。

所以,请允许我,武断地设计一个老旧的场景:它的背景就在你少年的时候的某一天,你和夏这一对少时姐妹形影不离。

你们的家同住在这座城市的居民小区里。

在上个世纪70年代,我们这座北方的城市还很蒙昧,大家都不富裕,人们的表情普遍茫然。

小区也不过是一排火柴盒似的楼房,一座挨着一座,全部是灰蒙蒙的。

仅有绿意是楼前的草坪。

晚饭以后草坪上总有打羽毛球的男孩子,他们嘻闹呐喊的噪音,正是城市傍晚的华彩。

尤其那个高个儿的男孩,他已经长成男人的初步轮廓,长腿,浅浅的胡须。

他或许蹲过班,成天吊而郎当的,抽烟,截女生。

每次路上遇见你们,那家伙总是没腔没调地吹几声口哨儿。

有时候他背一个绿军挎,把帽沿压得极低,一只脚支着破自行车,等在你们俩放学经过的窄胡同里。

这其实并不坏,我们少年时候也是一样。

他们这种人在那个封闭的年代,是所有少不更事的男孩和女孩的启蒙——我们就叫他安子吧。

你不大敢看他。

夏比你大一岁,已经长成了一个的的道道的姑娘了。

她的眼睛可是溢彩流光,派头像花枝招展的崔莺莺。

你永远丫环一样揽住她的手臂。

在上一个世纪,两个要好的女孩是要互相揽住手臂的。

在20多年前令人窒息的社交里,好女孩从来德智体全面发展,她们在男孩面前永远保持着仇恨的表情。

而你们的春心已经越轨了。

你们俩一笑不笑地郑重绕过他。

那时候正是萌动的六月,两边的高楼无限止地高,天上是缓缓的歌哨。

夏侧身咯咯笑出声来,碎花连衣裙在胸前拱起好看的弧度。

她的光芒立刻遮弊了你的,盈白的牙齿也刺痛了你的眼!

一个蒙昧少年的好奇就如同秋天的云彩一样变换不定。

安子的目光很快粘上了她。

嗨!

那孩子!

他叫道。

他架好了车,重心放在一条腿上。

那孩子,嗨!

然后他走过去胸脯撞了她一下,她浑身发痒地咯咯笑起来。

讨厌!

她说。

就在那一天,夏和你混沌初开。

安子为你们作了成人的洗礼。

从生理学上讲,你们全都是处女。

但是从心理学上说,你们都已经成年了。

夏已经游离了你,她在他的召唤下半遮半掩地捱过去。

你看到他们短暂的谈话。

你看见她掩着嘴笑得打迭。

然后你看见她扶着他的肩膀,坐在他的自行车的前大梁上。

她的背部倚靠着他的,满不在乎地向后摆了摆头发。

她的发帘用钢丝粗糙地卷了几个弯,挡了眼睛了,这正是旧时代的时髦。

他们的自行车在一阵歪歪扭扭之后飞快地滑过。

瞬间的滑过擦伤了你的眼。

因为它红了,流出了泪水。

安子骑车的背影真不好看,两条腿像青蛙一样向外撇着,有一点点弓着腰,像是对前面的夏表现谦卑似的。

他们大摇大摆地骑车远去。

安子在拐弯时玩着花样,将滑行的车子与路面倾斜成很小的角度,吓得夏尖叫起来,然后放肆地大笑,露出盈白而齐整的牙齿。

她是个胆小的女孩。

尖叫声像多年后你们出游的那天,她的汽车后座上的尖叫一样。

只不过多年以后的她和你,都不是过去的样子了。

你和她一次一次剧烈地修正自己,成为了社会的合格产品。

你眼睛里的路边的淡紫的花朵一丛一丛的,慢慢由淡紫色变作暗黑色,世界也变为黑白的。

从前那些花朵曾经在夏日傍晚玻璃一样叮当作响,发出悦耳的音乐,那天却变得哑巴了,四周只有些刺耳的噪音。

正是那一刻,一个秘密忽然在你心里扎了根。

但是那时候谁也不知道,后来你和与夏一样的要好,连你自己也并不知道。

一个在发育期的女孩的皮肉,把她的创痛包裹得异常完美。

不久以后你搬了家。

你以为自己把她和他全忘记了。

但是多年以后的那次偶遇,你遇到了她和他,夏和安子。

你回过神来,不由得又看了看现在的自己。

你像所有不太年轻也不太美丽的都市女子一样的爱时髦,为了迎合新世纪的风尚,带着一幅满不在乎的冷漠表情。

长发胡乱披散,一件麻布大衫上起了些毛毛小球儿,细瘦的长裤上细细密密全是蔓藤一样的小印花。

若是站在故宫暗红的城墙边上,旁边是鼓鼓的门钉和怪兽的飞檐,就会让人有种时空颠倒的惊愕。

你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你了。

那些秘密事隔多年后慢慢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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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白领女性的灰色生活:青春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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