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病人
我相信每一个人在身体的深部都有一个角落。
我的角落停留在我少年时候的某一天——我的记忆里永远有一只不小心跌落的瓷碟子,它无可挽回地掉下去、掉下去。
我知道它在一直往下掉,但听见它突然撞见地面的“哗啦”
一声,还是像听到心脏失事的轰鸣。
瞬间的跌落迅速得来不及接应,就触地了。
摔碎的瓷片像水花迅速开放、四散飞溅。
背后是一张惊惧的脸。
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弥漫在这颗透明的花朵里。
我只想把安子当作我成长的证明,一张毕业证,证明我学过的所有课程,只是和夏一样的女人。
我要覆盖掉原来的我。
天知道,我正在作着一项自戕的游戏。
安子是我的凶器。
我想要毁掉夏的同时,也把自己毁掉。
这个世界是一个竞强的屠宰场,你必须生长出獠牙来。
道德,法律,或者文明,都是一些体面的规则,只有行动才能治愈自己的心。
人们需要的不是咨询,需要的只是对自己施行暴行,也对别人施行暴行。
你懂我的意思吗?!
挣扎和抢夺才是永远的规则,有人管这叫作竞争,我相信这是许多罪犯的杀人动机。
他们需要的无非是一种战胜。
我是一个女人,我杀人方式就是将安子作为刀子,插到夏的心脏里去。
每一个人都在不断地把以前的自己干掉。
一个人一生中不知道要把自己干掉多少次。
你不必以这种眼神看我。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会总说——生活无聊,坚持下去!
把垃圾倾泻出来!
我为病人提供专业的心理支持。
你会劝我不必每分每秒都保持警惕,我知道你会说,请信任我!
您应该学会宽容,学会理性思考,试图改善环境云云。
以前的我,我不喜欢,现在的我,我更不喜欢。
这么多年,我在强迫自己作着另一个人,我成功地扮装了另一个人,我所憎恨的那种人,我行我素,大胆下流。
男人最吃这一套。
他们嘴里的道德不吃这套,但是他们身体却馋得很。
他们的某一部位像是闻腥的猫,具有相当准确的嗅觉。
安子也一样。
他只不过是一个我的开端,男人们前扑后继,在我的身体中相遇。
这不是交易,不涉关道德,他们的**只是我疗伤的药引。
也许,我的身体也是他们疗伤的药引。
信任?!
请你,一定不要亵渎这两个字。
值得信任的人也许就是最大的骗子。
就连你,一个职业医生,也在我眼皮底下做着两个人——你的妻子的丈夫和你情人的情人。
你们,根本的症结就在于征服世界,一心用女人作为你们的药引,以女人完成一种征服与战胜。
女人是男人刺杀世界的凶器。
你的双重生活过得真是自如,我对你钦佩之致!
你的角色转换得堪称完美。
你想要无非是男人的可怜的快感。
事实上,你一定曾经暗渡陈仓地搞过许多女人。
或许有一次就是在高雅的学术会议上,和另一个城市的女医生在宾馆里开了房间。
或许是在飞机认识的空姐。
她们都慑服于你的名望,征服了彼得大夫就相当于征服了一座城市。
如果你愿意,我会让它强壮,让你陷入舌头的围攻……你真是一个优秀的表演艺术家。
但我不是。
我只是想相信一个人。
亲爱的大夫,你为你出色的扮演鼓掌。
恭喜作情人的情人,妻子的丈夫,病人的大夫。
你的系统像开关一样转换,你不知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你的自得就是你的症状。
我在作着两个人,你在作着两个人,夏也在作着两个人,你的情人,也同时在作着两个人——谁知道你的妻子不会呢。
说不定她也会跟你的情人的丈夫约会呢!
我已经厌倦了作另一个人,你们却乐此不疲。
我不想再撒谎了,但你们全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