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若若也感到心慌,放下手上的工作,跟着几个女人往某个方向跑,然而心里的担忧却令她迟疑着停下脚步。
这里的人每天都像普通百姓一样过着和乐满足的生活,尽管他们的安乐都是靠抢夺行盗得来的,但她在这里这么久,很清楚大家并非是十恶不赦之人,可官府不知道。
不过来的真的是官府的人吗?会不会是……会不会是乐国的军队?
她被心里这个念头吓到,立刻暗自否定不可能。
童九歌逃离军队是两年前的事,他又不是身负重职的高阶将帅,别说两年,就是三个月找不着一名小小逃兵,也早就该放弃了。
她希望这话能说服自己,可迟疑的步伐拖着身躯一步步往回走,走去可能找得到童九歌的地方,边走边尝试抓住从身旁跑过的女人,问:「九爷呢?你们有谁见过九爷?」
「不知道。九爷应该没事吧?若若,你也快逃吧!」
「逃?到底要逃去哪啊?」有人忍不住失声询问。
「从后山那条兽道下去,顺便告诉其它人。下山后往西北方向跑,跑过三条溪流就会看到一座密林,有男人的可以进去找个隐密的地方躲好,男人很快就会去与你们会合;没男人的就继续往前跑,途经的村落不要进去,有多远跑多远,最好能跑进西北方国家的范围。」
「九、九爷!」
在这阵惊慌中,有人唤出来者的名字。
若若忍不住抽了口冷息,与慌乱奔走的女人们不同,她调转步伐走向童九歌。「你没事吧?」
看起来没有。
他身上既没有染血,脸上更不曾有半分痛苦苍白,挂在腰上的长刀也老老实实的收在鞘里,不像有过半点打门的痕迹。
他很好,整个人完完整整的,不需要她脑子里那些胡思乱想的担心。
「我没事。」
他这么说,真真切切的在她面前开口说话,这样的真实让紧握的小手松开,紧绷的情绪也在一瞬间松懈下来。
「那我跟她们一起逃,也去密林里等你?」她跟他没有孩子,来到山寨的时候也是孤身一人没有多少东西,她考虑可以回房拿些银两和方便携带的值钱物品再走。
「不,你跟我来。」童九歌拉起她的手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那只包裹住柔软小手的大手手心没有渗出汗水,不断传递过来的暖热驱走了她因洗衣裳而一手沁凉,那股温暖似是在与她诉说不愿放手的心声。
「九爷……」
「怎么?」
想要问他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里离山寨大门太远,听不见打斗声,也没有听见男人们的撕吼。
山中宁静一如既往,只是少了女人们工作时的谈话声、孩子们的嬉闹以及男人偶尔路过讨碗汤水,或帮忙杂事的说话笑闹,变得太安静,安静到令人感觉心里发毛隐隐不安。
「没事,没什么。」还是算了,若真是危及他自身的事,他不会像现在这般闲着没事跑来找她,他能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她相信他。若若这样想着,下意识地回握住他的手,蕴进了满满的信任,不料他牵着她来到的地方,却令她狐疑地瞠大了眼睛,「怎么了?为什么来这里?」
童九歌带她走回他们住的屋子。
这是叫她进屋里睡会儿午觉,等他解决完外面的事再来叫醒她吗?
怎么可能……
「若若,你过来。」童九歌拉着她,停在房里的木雕屏风前,「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是什么?」他从未对她提过要求,有时甚至会觉得他对她过于纵容,今天是头一次听见他这么说,别说一件,就是他打算把之前没要求的份全部一次说出来,她也会点头答应。
「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接下来我所说的每一件事,而且绝不食言。」
「你怎么了?到底……是什么事?」他提的是什么鬼要求?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那张棱角分明,总是如同阳光透着凛爽与阳刚的俊脸上写着满满认真,没有因她的反应而动摇半分。
「答应我。」
搭落在双肩的温厚大掌,有着不可违抗的力道,没有弄疼她,却很强硬很坚决。
她抵挡不住,被他的殷殷恳求所打败,「好吧,我答应你。你想要我做什么?」
听见她的回答,童九歌笑了,安心的笑容,充满感激,她看着莫名后悔,也感觉莫名害怕,想要反悔已是来不及——
「拿着这把钥匙进去地窖里。」
铜制钥匙被塞进手心,肩上的压力随之消失,她本来就十分不安,此时躺在柔嫩手心的钥匙冰凉,更叫她感到无措。
她必须要问他些什么。
抬头一看,他已经推开了面前的屏风,转动一旁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烛台,在一阵沉闷的声响过后,屏风后面地上的地砖缓缓开启,露出一扇小小铜门,他俯身拉住门上的铜环将门打开,一条石阶直通地窖,空间有点狭窄,但足以容得下数人,角落里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与瓦罐。
储物用的地窖在山寨里不计少数,他的房间里有一间,这一点也不奇怪。
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要叫她进去里面?其它人呢?刚才他明明叫走了其它女人,甚至还告知她们逃跑的路线。
「我不能告诉别人也躲进哪个房间的密室或地窖里,那些地方都不是绝对的安全,他们知道山寨里有女人和孩子,只要她们先一步下山,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女人和小孩已经逃跑,他们或许会追过去,或许会放她们离开。万一,他们真的追过去呢?万一他们对那些女人做些什么呢?」
童九歌停顿一下,趁着她满脑子的疑惑,一心装满向他求证的不明所以,抢先一步半拉半拖地把她推下地窖,自己则在入口停步。
「他们……是谁?」
既然他说寨子里的男人们会追过去,那就代表他们此刻正在山寨大门拦住攻上来的人,之后一定会有脱身的办法。
问题是,他说了这么多,却一直不曾说明白敢入山寨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经过上一次,我该警告他们不要再让孩子随意下山与过路人说话。我以为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他早就该放弃了,结果是我大意了,一定是我带人转移官府注意力的时候,招惹了他的眼线。」
「你到底在说什么?」她没听懂,他说的话该懂的还是懂,例如孩子,应该又是寨里的孩童擅自溜下山与路人搭话,被人探知到关于猛虎寨的一点蛛丝马迹。
尽管如此,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如同浓雾萦绕四周无法消散。
空气好沉重,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重量加倍,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幸好我以前不是将帅,现在也不是他们的寨主,在这种时候没必要真的确保谁的安全,我想要保护的只有你,我不拿你赌那些万一。」
不赌,所以把她藏好,即使要付出用别人作诱饵才能让她安然无恙的代价,他也在所不惜。「你只要把这扇铜门上锁,别人就无法打开。虽然地砖的机关在外面,很难看出来,但以防万一,地窖里的墙上也有开启的机关,我在外面关上后只要你不打开,谁也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