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嗯,我只是有事路过江城,故来此寻人。」换了往常,她也不愿与陌生人多说什麽,但想别人好心救了自己,也就礼貌的回答了。
「寻人?」珠珠一听,脸色有变,问道:「姑娘不会是要寻一位姓祝的老人吧?」
龙奚兰立刻转头看去,又上下打量了这女子一遍,问:「你们这是商船?」
珠珠点头道:「当然了。」
她眉头微微蹙起,细细打量这艘船的结构,这样豪华的商船,她可从来没见过,便迈步走出船舱。外面的天色与她刚被救上来时一般无二,只有风轻轻吹着船头的旗子。
那是商船主人家的商旗,一般会写上姓氏,而此刻,龙奚兰就看见那旗子上写着一个潦草的「祝」字??怎麽会如此巧合?
龙奚兰立刻转身回去找那名女子,急切的问:「珠珠,你姓祝?」
珠珠摇了摇头,「我不姓祝,我家主人姓祝。」
她又问:「你家主人是祝老太岁?」
珠珠噗哧一声笑出来,「我家主人比姑娘大不了几岁,怎麽会被称为老太岁呢?」
「那你家主人此刻在何处?」
「他……」珠珠有些为难的说:「我家主人不喜欢与生人说话,恐怕不会见姑娘。」
龙奚兰才不管那麽多,她激动的抓住对方的手臂问:「那你主人此刻在船上吗?」
「这……」
她放开珠珠,往船舱走去,却迎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一抬头,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虚元……」她目光死锁在那张熟悉的面孔上,声音从喉咙里出来时几乎是颤抖的。
面前穿白衣的贵气男子却是一脸茫然的瞅着她,甚至在她喊出那个名字时,眉毛还微微一紧,「珠珠,这又是你从哪里找来的人?」
後面的珠珠低着头吐了吐舌头,忙解释道:「公子,这位小姐在江里游水,珠珠将她救了起来……」
那白袍公子打断她道:「这珠江这样大,会有人在江里游水?」
珠珠生怕主人不信自己,忙强调道:「真的!公子,珠珠没有说谎,她真的是在江里游……」
「本公子没说不信你。」他将头微微偏着,斜睨着一身湿透的龙奚兰说:「本公子的意思是,既然她在珠江里游水,只怕是不想活了,还救起来做什麽?」
龙奚兰目光没有移开,她移到白衣公子的面前,正对上那张脸,轻声问了一句,「虚元,你怎麽了?我是奚兰啊!」
「啧啧!」那人摇了摇头,为了躲避她,还後退了一步,「这都是个什麽人呐?虚元?我还虚弱呢!」
这张脸,这说话的声音,龙奚兰怎会认错?「虚元,你是在生我的气吗?你都气了这麽久了,也该气消了吧?」
白衣公子看她这不依不饶的劲儿,不愿与她多说,目光直接绕开她的脸,看向後面的珠珠,「珠珠,赶紧把她给我带走,本公子想到甲板上来透透气也不成吗?」
珠珠一看主人生气了,忙过来拉她,「姑娘,你这是怎麽了?我家公子不是你叫的那个什麽虚元,我家公子姓祝——」
「虚元,你这是在逗我玩吧?你何时姓祝了?」
祝公子实在不愿与她多说,转身就往里面走,「本公子不透气了。珠珠,到了码头上,你赶紧将这个女人给本公子请下去!」
龙奚兰看他要走,赶紧追上去,张开两手挡住他的去路,「臭小子!玩一下就好了,不要一直玩。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苦吗?你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跑到江城来做什麽?」
对方瞧她这拧巴劲儿,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见他似乎是不想玩下去了,龙奚兰心头一松,又放低声音说:「虚元,你都遇见什麽事儿了?你告诉我啊!」
「姑娘……」
「啊?」听见他这般郑重其事的称呼自己,她脸上神情一滞,不知他要讲什麽。
接着便听见他一字一句的拉长尾音说——
「你——有——病!」
「姑娘,你就别难为我了,我家公子真不是你说的那位朋友……」
珠珠拉着她,想要将她从船舱拽出去,可是她那定力哪里是一个丫头可以拽动的?
祝公子见她那般不情不愿,突然眸子一亮,「哦!本公子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
「现在江城里的姑娘迷恋本公子已到了这种程度了呀?竟然不惜跳进珠江里,只为制造与本公子的邂逅……啧啧,姑娘啊,你是嫌命太长了吗?」
她还以为对方知道了什麽,竟然是说这个,脸色往下一拉,死死盯着他,说:「你说你不是虚元,你将你的手给我看看!」虚元的手长什麽样子,她一眼便知。
但那祝公子一听,立刻就像被人非礼了一般,将两只手往背後一甩,「你想得可真美,本公子的手何等矜贵?为何要给你看?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吗?一看就知道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连这道理都不懂。」
「臭小子,装也不装像一点!」紫虚元那张嘴,就是这般喋喋不休、说个不停的样子,这怎会不是他?龙奚兰说着说着,眼角一酸,还以为这一辈子都不能见到这张脸了。
「哎呀呀,你别以为哭就可以赖着本公子了,我告诉你,像你这般死缠烂打的女子,本公子见得多了。」
他此刻的路被龙奚兰挡着,实在恼火。奈何,他自认是一位儒雅有教养的富家子弟,所以不能将她从被救上来的地方扔下去,只能咬牙道:「你让不让?」
「你有本事就跟我动手啊,保证像小时候一样,打得你这臭小子趴在地上求饶!」
祝公子看来像是完全惊呆了,他崩溃的抱着头,背过身去说:「本公子就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竟遇上这疯女人!」
再然後,他也没走成,龙奚兰就守着他,满腹怨气的盯着他。
「虚元,你是不是遇见什麽事儿了,有什麽苦衷?」
「珠珠……」
「虚元,你告诉我啊,我们同心协力,一定可以解决。」
「珠珠……」
「公子,就快到江城码头了。」
祝公子坐在甲板上的椅子上,用他手里的摺扇撑着下巴,抱怨道:「再不快,本公子就要被逼得跳江了。这天下间,怎会有如此烦人的女人?还是所有女人都这般烦人?」
没多久,祝家的商船在江城的码头上停靠下来。这时候,码头上已经被官兵围满了,他们的船才刚一停靠,就有官兵上来说:「祝公子来得刚好,官府要徵用你的船——」
祝家虽是从商,但在西境这十几城里,是撑起了半边天的家族,也是唯一一家将三国所有商源占尽的巨头,这沿江的许多百姓都靠他们家吃饭,所以他们家的商船没有人不认识。
「什麽?徵船?」
祝公子看码头到了,正想将船上的龙奚兰遣下去,没想到竟然被徵船。上船来的人还不是一般的官兵,而是江城按察使。换了其他人的船,都直接让官兵过去说一声,也唯有祝家的船才劳烦如此大官。
「是的,事发突然,未能提前与祝公子说。」
祝公子自然不悦,他站在甲板上指着周围插着官旗的渔船说:「这些船不都被你们徵用了吗?还不够啊?」
按察使为难回答,「祝公子有所不知,这京城来的胥王和胥王妃今日游江,结果遇上暴风雨,王妃被卷进江水里去了,这不,全城所有能用上的船都用上了,祝公子你这艘最大最快,所以还请你帮帮忙……」
龙奚兰站在一旁,终於听到了重点,她走过去唤了一声,「方按察使。」此人昨夜也在王显成的宴席上,龙奚兰见过那张脸,便记下了。
方按察使听见後面有人喊自己,立刻转头看,「哎哟!胥王妃啊,原来你已被祝公子救上来啦?」
祝公子一听,露出诧异的表情,彷佛在说——有没有搞错啊,这疯女人竟然是王妃!
方按察使一说完,立刻回身对後面的侍卫说:「还愣着干麽?赶紧去和胥王禀报啊,王妃找到了,安然无恙。」
「是。」侍卫立刻快速下了船。
龙奚兰的重点不在那上面,她看向方按察使,沉声问:「方按察使,你唤他为祝公子,你认识他?」
方按察使恭敬的回答,「这江城人人都认识祝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