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云娘不意间被邀至梅花庵,又吃了御赐的好茶,本就十分过意不去,但因冷梅是修行之人,正觉得无处还礼,便笑道:「我上京时还带了些,回去便遣人送来,还请表姊尝尝。」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几人又说了两三句,汤玉瀚便起身,「花也赏了,茶也吃了,我们也该走了。」

云娘自然知道寺庙庵堂皆非久坐之处,也跟着起身,「改日再来拜会。」

冷梅也不留,送他们到庵前,临别前却似无意般地问汤玉瀚,「怎麽一直没见到表哥呢?」

汤玉瀚便道:「我还当那茶是大哥亲自送来的呢,」又苦笑,「我回家数日,还没见上大哥一面。」

冷梅勉强笑了一笑,「表哥如今恐怕是更忙了。」

虽然她竭力掩饰,但云娘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脸上的失望之色,心里的猜疑更盛了。待与汤玉瀚转出梅林,便问:「表姊与大哥是怎麽一回事?」

「表姊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只是她家里遭了祸事没落了,便投奔我们府里,与我大哥十分投契。只是家里却为大哥另娶了嫂子,而且嫂子进门後,十分容不下她,定要将她发嫁出去,表姊不肯,後来索性带发修行,大哥便为她盖了梅花庵。」

「可是我见大嫂身边除了丰姨娘还有好几个梳着妇人发式的女子,个个穿着打扮都不差的,又见她对庶出的子女都不错,怎麽独独不容表姊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大嫂倒没亏待表姊,分例与先前一样,一丝不差的。」

其实云娘虽然问着冷梅的事,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个,同为嫡子,就算汤玉瀚不是嫡长子,比不了世子,但是眼见着世子至少有十几个妾室,他自然不会一个身边人都没有的吧。

当初成亲时,他是许了自己不再纳妾,但那时她却没有想到他先前是不是已经有了身边人,自然没有问。如今回府有几日了,他自是整日腻在她身边的,不过也没听人提起此事,也没有人过来行礼,这是什麽情形呢?

然而云娘思及祖父那日送服侍的人来,便越发认定汤玉瀚先前房里定然有不少妾室丫头,说不定也有一个表姊表妹之类的青梅竹马,心里越发酸溜溜的,终於忍不住问:「你会不会也有这样青梅竹马的表姊表妹?或者收了房的?先前没有说的,现在还是赶紧告诉我,免得见了面也不知道,再闹出什麽笑话来。」

平日汤玉瀚听了这话,总要与她玩笑,似乎他特别喜欢云娘为他吃醋。可是今天他却连头也没转过来,只道:「我小时候喜欢画画看书,不大与女孩子一起玩,来往最多的表姊妹就是刚刚见的冷梅表姊。至於收过房的丫头是有两个,不过早已经打发走了,你见不到的,也不必问了。」

云娘听汤玉瀚的语气淡淡的,便知自己不该问的,可她就是忍不住。

论起道理来,她现在已经嫁了过来,问这些事情也是应该的,可是他却如此地一口回绝,摆明就是不想告诉自己了。一时便有些赌气,也低头不语,只跟着他一同走路。

汤玉瀚便也察觉她不悦了,转身笑着哄她,「就要出梅林了,我们不如折一枝梅花回去插在羊脂玉瓶里玩赏?」

云娘满心不快,十分怀疑汤玉瀚也有一个梅花桃花庵之类的地方,养着那两个人,哪有什麽心思赏花,便道:「好端端的花,你为什麽要把它折下来?你只为要赏它,却让它活不成了,何苦来哉!」

不想汤玉瀚竟变了脸色,一扭头先走了。他步子又大,走得也快,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

云娘落在後面,真是又急又气,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竟站在那里怔住了,不知应该如何是好。她就是想哭想闹,在此时此地,都是极不适当的。

她怔了一会儿,心知总要先回去,便认了认方向迈步向前。只是方才与汤玉瀚一同走,她扶着他的手,他揽着她的腰,不觉得有多难行,现在刚走了两步,便感觉到在这大雪地里走上几步竟然十分辛苦。再想到自己独身一人跟着他到了京城进了侯府,眼下他一甩手就走了,她身边竟连个可依靠的人都没有,眼泪便差点要流下来,只是强忍着。

就在这一转眼的功夫,汤玉瀚又回来了,拉住她的手道:「一起走吧。」

云娘却不肯,推开他道:「你走吧,我自己能回去!」刚刚本来已经忍住的泪珠在看见他後突然滚落下来,越发伤情,哽咽道:「我自己回江南也能回的!」

汤玉瀚瞧着她的模样,心疼得不知怎麽好了,「既然跟着我来了,我再不许你回去,」他抬起袖子帮她擦泪,又哄道:「方才都是我不对,万不该将你一个人扔下。我回到了家里,也不知怎麽了,火气便又盛了起来。」

他先前在武定侯府里便是时常发火,这几年在外面改了许多,但是如今不知怎麽又犯了毛病。

其实云娘也感觉到了,汤玉瀚在盛泽镇时,大家都说他冷傲,他果然又冷又傲,却从没见他发过火,就是多大的事也只淡然视之,至多冷笑两声。这番回了京城,她就觉得他似乎有些变了,平白地多了些戾气。

云娘原本是外柔内刚的性子,初到京城没几日,已遇到了几件不快之事,虽然口中说不在意,但其实也是堵在心中的。现在听了汤玉瀚的话,原本应该体贴他的,可此时却如同火上浇油般地气道:「你本就是武定侯府的六爷,满府里没有不怕你的,有火气自是应该的,也正应该向我发出来呢!」说着将他的手甩开,自己先走了。

汤玉瀚两步赶上去,将她拦住,「云娘,我再不向你发脾气了。不过你以後别再说先前的事了,那是往我心里戳刀子呢。」说着又拉她的手一起走。

云娘其实知道自己亦有几分莽撞,但是一时气不能平,彷佛她也被汤玉瀚过了一股戾气般,她努力压抑着,却还是不肯像方才一般与他携手同行,只道:「我再不说了,只是也不想理你。」

汤玉瀚见她果真发了脾气,便到了她跟前一蹲身,再用力一托将她背在身上,大步向回走,声音向後轻轻飘了出来,「只我们两个,好好过以後的日子,不是早说定了吗?」

云娘伏在他背上,也明白正是这个道理,只是依旧有说不出的不快,想挣扎下来,又如何争得过他,最终是由着他背着回了芍药苑。

方才到院门,守门的婆子丫头便都赶紧上来问:「六奶奶怎麽了?」

云娘在汤玉瀚背上,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知道他现在一定没什麽好脸色,定不会理人的。她不肯让人知道两人有矛盾,只得撑着勉强一笑道:「方才不小心扭了脚。」

大家便都簇拥了过来,李嬷嬷也赶紧要去叫大夫。

云娘拦住了,「也没怎麽样,叫大夫做什麽?」

「那我寻两块西洋膏药给六奶奶贴上?」

「都不必了,」云娘恹恹地道:「这一天着实累了,早些歇着吧。」说着洗漱了便躺下。

汤玉瀚也没精打采的,两人在各自的被窝里相背而卧,又皆一动不动,似都早早睡熟,俱一夜无话。

云娘一夜未睡,到清晨时才迷糊睡去,是以一醒来就知道起迟了。再看汤玉瀚,不知什麽时候已经钻到自己的被窝中,正将手搭在她的腰上睡得香,她一动他亦睁开眼,也道:「起迟了。」却还不肯起来,顺势做起了昨晚错过的事。

云娘也不抗拒,只应和着他,一番云雨过後,更恨不得黏成一个人,就连话也不必说便已经和好了。

李嬷嬷听了声音便赶紧令江花和如蓝捧着盥洗之物进来服侍,自己在一旁笑道:「六爷六奶奶想是昨日累了,真是好睡。」又拿着一叠帖子道:「一早上便有人来府里要见六爷。」又催着摆饭,「饭菜要冷了呢。」

汤玉瀚接过一看,都是昔日的朋友同僚们找上门来,固然有些是因为汤家重新富贵了攀上来的,但毕竟还有许多真正的故交,倒不好推了。

他踌躇一下,将帖子先放在一旁,令大家都下去,凑到云娘面前说:「你可还有什麽想问的,只管问吧,我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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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心良妻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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