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云娘听了也觉得可惜,又一想当时玉瀚一定是没有心爱的女子,所以才对那些方子漫不经心。又想到当时玉瀚明明喜欢自己,却只傻傻地在巡检司等,便噗地笑了,「就算留了方子,难道还能带到这里?就算真地带来了,我们又拿什么配?」

「倒是有人喜欢弄这些,当年的方子也给了他……」

云娘便问:「你说的是谁?」

「冯将军的小儿子冯湘,他最喜欢在内帏与姐姐妹妹们厮混,又特别长于调花露弄胭脂的,当年我们时常笑他。」

「现在他在哪里?」

「正在青州任千户。」

「本想让你去抄了方子回来,原来这么远。」云娘不胜遗憾,又逢官船靠岸,便与玉瀚去临近的镇上买了香脂手膏,每日涂上几回,果然觉得好些。

又过几日,再一次靠岸时,云娘正要与玉瀚下去走走,正等着搭跳板,就见岸上两骑飞奔而来,带起一道道尘土,及到近前,却见两个穿着战袄的军士骑着两匹高头大马,十分威武。云娘在江南,一向很少见到马匹,尤其是这种高头大马,一时便看住了。

却见那两位军士在码头下了马,一条船一条船地问着什么,走到船头便听得,「武定侯府的汤副千户可在这船上?」

云娘方才醒悟原来这两名军士是来见玉瀚的,此时那两名军士已经被唐县丞叫住了,抬眼见了玉瀚,隔水便拜,然后一人留在岸上牵马,另一人捧出一个包袱跪送呈了上来,「青州冯千户遥问大人安好,并奉上此物。」

玉瀚接了,扶起笑问:「你们大人好?」

云娘听他们寒喧,才知原来这两名兵士昨日夜间到了上一个渡口,听说官船已经走了,便又追到了这里,方才遇到。

汤玉瀚问了几句,便拿两块银锭赏了下去,笑道:「回去上覆你们大人,东西收到了,不胜感激,来日再见,必当面拜谢!」

云娘听是从青州送来,只当有重要物件,却见玉瀚只命小厮将包袱送回船舱,便悄声问:「你不现在打开看看?」

玉瀚便笑问:「你想瞧瞧是什么?」说着拉了她的手走了回去。

玄色缎面包袱放在桌子上,不免染了些许尘土,汤玉瀚将包袱打开,云娘凑过去一看,原来又是一层包袱。

这一层包袱却是用弹墨绸缎做的,素白的底子上面有几道浓淡不均的黑色印迹,十分地雅致,又因包在里面,非常洁净,可见送包裹的人心思之细,却亦让人对其间之物充满期待。

及解开第二屋,里面竟然还有第三层包袱,是一种云娘叫不出名字的厚实料子,织染法子也十分特别,却是不常见的荔色,裹得严严的。

云娘便用手摸了一摸,看着十分粗厚的东西却十分地柔软顺滑,不由奇道:「这是什么布料呢?」

汤玉瀚便道:「这叫哆罗呢,西洋人进贡的。」

「那岂不是很贵重?」

「一匹哆罗呢总要一两百两银子,而且全部是进上的,就是有钱也没处买。」

什么东西要拿这样贵重的布料包着,云娘越发觉得包袱里的物件一定稀奇得很,又见这层哆罗呢料子包得十分严密,又用针线缝上了,赶紧拿出自己的小银剪小心地剪开,里面的东西方才露了出来。

原来是一个七八寸见方的金镶双扣珐琅扁匣子,上面却画了一个黄发碧睛的女子,穿着一条带了许多花边的裙子,只是胸前却露出许多,竟似半裸一般。云娘哪里见过这个,不由得红了脸,啐了一口,扭过头去,「竟是这……」

汤玉瀚便笑了,「这只是匣子,东西在里面。」

「我不看。」

「你要的东西怎么又不看了?」汤玉瀚便握住她的手将人拉了过来。

云娘其实也好奇,便顺着他的手转了回来。便见玉瀚在匣子两边轻轻地扭了一下,那匣子便打开了,里面光闪闪的一片,她定睛一看,正是一个江南美人,两道细细弯弯的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微张着嘴,便道:「这个美人比外面的那个好看。」

一面说着,就见匣子里的美人也动了起来,靠近一看,那美人也向她看来,云娘猛然醒悟,原来这美人正是自己!

见玉瀚正着看自己哈哈地笑,便不意思地道:「这镜子怎么能如此的真?」

「这也是西洋进的,照起人来纤毫毕现。」

云娘爱得不行,不由得又看了半晌,方想来道:「冯千户派了两个兵士千里迢迢地就为了送这镜子给你?」

汤玉瀚自匣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玉瓶,「其实他送的是这个。」

这个匣子实在太过稀奇,也太过耀眼,是以云娘先看了匣子外面的图,便又去看那镜子,竟没有注意匣子里面放着好几个玉瓶。

现在拿出一个打开,先闻到一股清雅的香气,再看瓶子里面,正是洁白如雪的脂膏,自然也明白了,「这就是按那古方做的脂膏?」

汤玉瀚却打开夹在匣子里的一封信看,又道:「应该就是了。」说着将几张用桃花纸录了的许多方子递给云娘,「这正是那几页古籍的抄件,你留着吧。」

云娘接了过来,见上面写了许多的方子,有做面脂的,用珍珠、麝香、丁香各几两,加入白鹅脂中;有做手膏的,用挑仁、杏仁、橘仁各几两,加入牛脑中;还有做口脂的,用朱砂、紫草、丁香等等,不一而足。

再对着玉瓶中的脂粉,一样样地正是按这方子所做,比起先前自己用的和这些日子新买的,却要好上许多。云娘便十分欢喜,她一向爱惜自己的容颜,特别是嫁了玉瀚后更是日日用心修饰,现在有了这些,更觉锦上添花。

又拿过那封信看,一笔流利俊雅的小字,上面的言辞十分地恳切,又有「虽曾尝鲈鱼莼菜之羹,却终无缘见嫂夫人一面,遥寄微物,略表寸心。」之语,云娘便想了起来,「去年你在巡检司烤肉宴客,便有冯千户?只是他怎么知道那鲈鱼莼菜是我做的?」

汤玉瀚只笑,「你以为说是荼蘼做的,别人就信了?」

云娘想起那时,其实自己就已经对玉瀚动心了,要么为什么会如此用心帮他宴客,便笑道:「这个冯千户,还真是好人呢,我们一定要好好谢他。」

汤玉瀚却也想起当时冯湘吃到鲜美无比的鲈鱼莼菜,就说一定要去见那心思如此灵巧的女子,后来还是自己动了手才将他拦住,现在云娘却也赞他好。心里便无端地不舒服起来,冯湘可是最长于与女子打交道的,只说这一次,自己不过向他要两张脂粉方子,他却搞出如此的阵仗来,让云娘立即注意到了他,因此又有些后悔。

立时便下定了决心,不要云娘再见他,便道:「你不必管了,我自然谢他。」

也是,冯千户又不认得自己,这些东西他原本也是送玉瀚。可是东西毕竟是给自己用的,他又那般用心,信中又说得如此客气,云娘觉得还是应该亲自感谢一番,便笑道:「他亦知你不可能用这些,也是转送了我。所以我还是亲手为他做一样东西吧,你说做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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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心良妻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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