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云娘这时的疼痛已经不能忍住了,她接住邓嬷嬷的手道:「嬷嬷,你就来帮我接生吧,我相信你。」

邓嬷嬷此时亦不再退缩,便向云娘道:「自然是老婆子帮着奶奶接生,谁让我那天说自己能行了呢。」又勉强笑道:「其实老婆子果真也会的,毕竟生了好几个了,怎么接生就是听也听熟了!六奶奶别怕!」

一会儿行一会儿不行的,谁知道邓嬷嬷倒底行不行呢?还真是好笑!

可云娘已经笑不出来,只得道:「我不怕,都听你的。」

邓嬷嬷便赶着到处找了水来洗手,看了看道:「奶奶是第一胎,还早呢,现在最好先吃点鸡汤面。」说着向那几个婆子道:「你们想办法弄些鸡汤面来。」

那几个人倒不敢反驳,只是嘀咕着走了,「这时候到哪里弄鸡汤面?」

邓嬷嬷又在她们身后喊,「还有人参,也要几片!」

过了一会儿,有人端来一碗热汤面,「新鲜鸡肉是没有了,放了几块腊肉。」

这时节谁还能管鸡肉还是腊肉,云娘便在肚子疼痛的间歇里将面吃了,就是那热汤也全喝了下去,又见一个嬷嬷送来一支人参,却是黄褐色老皮人形参,云娘也知道是极品之物,正要拒绝,邓嬷嬷已经咔嚓一声折成两断,因没有刀子,便又折了一下,拿了一小段,也不顾大小就塞到云娘的口中,「听说含着参片生孩子特别有力气!」

苦森森的味道十分浓重,可是云娘也只有含在口中,心里也盼着因为这参能顺利地生下孩子。

因是第一胎,所以尽管痛了许久,可是邓嬷嬷还是说早着呢,「有的第一胎要生三天三夜呢,六奶奶还只一两个时辰,现在好好歇着,养足精神。」

可是云娘哪里能真正歇着呢。谁知道她生孩子正当这个特别的时候,痛起来倒还好,什么也顾不上想,只是略缓过来些的时候,听着外面的叫骂刀兵之声,知道贼人已经找到了听雪轩,正在围着攻打,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真是痛苦担心万分。

大家便都安慰她,「侯爷住进听雪轩之前,特别将这里重新翻修,院墙和大门都修得十分高大结实,而且我们汤家世代武将,家里的男子都习过武,府里又有许多健壮的家丁,外面的人轻易攻不进来的!」

云娘也这样安慰自己,不去想外面的事情。可是她终究忽视不了,贼人势大,又将大门点燃了,祖父只能带着府里的男子和家丁们慢慢地退到了听雪轩的主院。

这时外面的声音便更加清晰地传了进来,就听有人在叫嚣着要将武定侯府灭掉,箭只如雨般地射到了窗棂上,发出巨大的声音,而火光竟映得屋子里越发明亮。好在祖父的声音一直响着,他一面高声喝着命大家自门前的向个大荷花缸里取水灭火,一面指挥一波又一波地放箭、砍杀。

即使祖父房里的几个嬷嬷也都没有真正经历过这样的情形,至于邓嬷嬷和小丫头们都吓得呆住了,云娘这时倒不怕,她心里只想着一个人,玉瀚一定会回来,他会来救自己的的,他一定会来照顾自己和孩子!

果然她就听到了玉瀚的声音,便吐出口中的人参叫了起来,「玉瀚,玉瀚来了!」

邓嬷嬷正坐在她身边,便握住她的手道:「六奶奶,你先歇着,还没到用力的时候呢。」又哄她道:「等六爷回来了,我们便请他进来见你。」

云娘知她不信,便道:「真的,玉瀚真回来了!」

邓嬷嬷与大家便侧耳倾听,可是外面依旧是一片打斗声,哪里有六爷的声音呢,将那参重新放在云娘口中,「这参还是要含着的。」又安慰她,「等天亮了,六爷一定会回来的!」

可在一片急促的刀剑声之后,玉瀚果然急忙冲了进来,向云娘道:「我回来了!」

云娘虽然盼着他来,可是亦知自己形容狼狈,不愿意被他看了去,又因口内含着那块人参,不便说话,便摆手让他出去。

这一夜也是汤玉瀚经历过最难熬的一夜,谁也没想到,刚刚议过朝政后,原本身体好转了的皇上突然又昏迷过去,接着,太子与三皇子等几个皇子吵了起来——这种吵闹近些时候时常发生,只是第一次在皇上的寝宫里。

争吵一点点严重了,接着东宫属官与三皇子的从人动了手,后来,夜里形势就完全失控了。也不知是太子还是哪一位皇子将京城的城门打开,有人试图攻入皇城拥立自已的主人登基,但很快就又了第二、第三波的人马,皇城内乱成了一团。

因皇上一直昏迷,最后,还是贤妃以六宫之主名义下了懿旨,令羽林卫、金吾卫等天子近卫平叛。

经过一夜,方将皇城内局势稳定,所有入皇城的军队均暂且扣押。天明时,皇上才醒来,传谕招几位阁老进宫暂时主持朝政,查明实情,太子及诸位皇子皆扣在宫中不得外出。

这时汤玉瀚方听说皇城外也乱了,数家勋贵高官的府第被抢掠,而武定侯府正首当其冲。急忙赶回府里,正将围在听雪轩外的贼人一举杀灭,便又听到云娘动了胎气,正在生产。

一件接一件的事情令汤玉瀚本就紧张到了极点,冲进门内,就见云娘鬓发散乱,衣衫不整,满脸汗水,口中又含着人参——偏又这么大的一块。他又曾经亲见临终的人含着参,便以为不好,三魂飞走了两魂,手中的剑不知不觉便掉了下来,三步两步地奔过来半跪在炕上,拉住手,眼泪不知怎么就落了下来道:「云娘,你不许离开我,你要是也离开了,我一辈子只能孤苦零丁了!」

云娘早知道生孩子便是一脚踏进辽鬼门关,而她又偏赶上如此的时机发动,又兼生了两个多时辰还没有生下来,本就一直提着心的,现听玉瀚如此一说,只当自己已经不好了,当时也哭了起来,因嘴里含着参,十分含糊道:「我也舍不得你!」

两人抱头痛哭起来,邓嬷嬷虽是老嬷嬷了,可却不比李嬷嬷与玉瀚熟悉,一向有些怕他的,见他们说得不像,只好上前轻声劝道:「血房里不吉利,六爷还是赶紧出去吧。」

汤玉瀚哪里肯听,「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我就留在这里!」

云娘这时倒清醒了些,再将那参拿了出去,急忙收了泪交待「如果我死了,你为我也如先前的那个一样就成了,孝期满了就再娶一个真心待你好的,和顺地过日子,我在阴间才能放下心重新去投胎呢,你一定记得!」

又嘱咐道:「还有你的脾气,也要收着些,新人未必知道,容易生了嫌隙。你将来待她,也总要与前房姐姐和我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汤玉瀚觉得自己的心像在油锅里煎一样,急忙驳斥道:「什么前房姐姐,她本就是不情不愿嫁给我的,虽是夫妻却没有什么情谊,我只是因她为我生子而死才觉得愧对于她,与你怎么能与相同?世上再没有你这样的人了!」

云娘听了倒是呆了,只是又一阵疼痛传了过来,让她说不出话,半晌方咬着牙道:「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许你再过孤苦的日子!现在我就是不行了,也一定要拼着命把孩子生下来,你将来一定要好好照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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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心良妻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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