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骆宝樱坐在画舫中,手里拿着凉茶,喝上几口极为惬意,与宁氏道:「真谢谢你们相邀了,不枉此行,跟人间仙境似的。」
宁氏笑道:「不然每年这时也不会有如此多的人了。」又招呼蒋婧英,「英英,你在家里总夸三姑娘生得好看,怎麽今日看见了,倒是跟个闷嘴葫芦一样,不会说话了?快些过来一起坐。」
蒋婧英仍是一脸不好意思,但还是依言过来,坐在骆宝樱身边时又闻到清淡的香,她鼓起勇气道:「三姑娘,你真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漂亮呢!」
这可不是得罪人吗,光夸她,别人怎麽办,但这也瞧出蒋婧英着实单纯。骆宝樱笑道:「这人的样貌啊,在我看来,跟文无第一一样,各花入各眼,谢谢蒋姑娘那麽喜欢我。」
宁氏一听,暗道这骆三姑娘真会说话,又见她国色天香,此番也了悟为何卫家愿意娶她了,她替蒋婧英拿来一碟瓜果,又叫丫鬟给她搧风,叮嘱别搧太大。
虽是长嫂,却像母亲,对这小姑子极是照顾,骆宝樱瞧着,也颇喜欢宁氏。
骆宝珠为人也单纯,一个人倚在窗边,吃着寒瓜看花,忽地一戳骆宝樱,「三姊、三姊,你看罗公子也来了。」
弟弟吗?她连忙探头去看,果然见旁边行来一艘画舫,甲板上站着两人,一个是罗天驰,一个是华榛。
勋贵公子哥儿的到来,一时引得姑娘们芳心暗动,胆子大的,纷纷抛去目光。
见此情景,宁氏也瞧了瞧,说道:「这宜春侯如今可真风光,虽是无父无母,可他二姑姑家,听说日日宾客盈门呢,都想将女儿嫁到侯府去。」
骆宝珠笑嘻嘻地道:「那当然了,罗哥哥那麽厉害,长得又英俊,肯定好多姑娘愿意嫁的!」
听到她叫哥哥,宁氏好奇,「你们与他甚是相熟?」
骆宝珠道:「嗯,见过好几次了。罗哥哥人可和善了,一点不像侯爷。」
那可与传闻中的不一样,宁氏心想,罗天驰根本不是好相与的人,有些人想走他家後门攀上关系,没有一次不是吃闭门羹的,更甚者有惹到他的,直接拳脚相向,就算现在看他,也是表情冷淡、不易接近。
看宁氏不信,骆宝珠从窗子探出去,一挥手中帕子,叫道:「罗哥哥!」
甜甜的声音从河面上传来,画舫内露出一个脑袋,眼眉弯弯的,拍子给她抖得像风中的蝴蝶,罗天驰看到了,噗哧一笑,使船夫把自个儿画舫靠近些,说道:「四姑娘,你也出来了?」
宁氏瞧见他神情如春风,不像刚才板着脸,不由得心想,这两家果然很熟络。
她们都在看着罗天驰,骆宝樱目光却瞥到华榛脸上,不是她想看,实在是华榛的眼睛就死死盯着她,令她想起卫琅说的话,想起他曾经闯过她闺房,当下就朝里头坐去,不给华榛看到。
只是一瞥眼的功夫,她就在对面消失了,华榛暗恼,恨不得跳到那画舫上去。
就在这时,船身一摇,好似被搭了木桥,有个丫鬟笑着过来,与骆宝樱道:「三姑娘,咱们公子请你过去呢。」来人正是银台。
众人都猜到是卫琅,不然明目张胆的,哪个公子能约姑娘单独会面?见她们又是揶揄,又是善意的目光,骆宝樱轻咳一声站起来,与宁氏等人道:「我去去就回来,珠珠,你别添麻烦。」
骆宝珠道:「快些去吧,你不去才麻烦呢。」
闻言,骆宝樱瞪她一眼,转身走了。
卫琅就站在甲板上,但眼睛没有看骆宝樱搭乘的画舫,而是看着华榛,故而骆宝樱到的时候,就见他脸色不善。
她道:「有什麽事?」
「鞋子的事。」他没有提华榛,拉住她朝里走,站定了,垂眸瞧着她问:「真没做?」
她一到,背就被他压得紧贴在刻了牡丹富贵花纹的红木船身上,对面无人,只有一大片安静的白色荷花还有绿翅膀的蜻蜓。
竟仍在惦记这事,她揶揄道:「你成日就没事做了?我做一双鞋子,你问好几次,可是你府里还苛待你,连鞋子都不给你穿?」她垂下眼往地上瞧,天热,多数人都穿木屐,只是他骑马,今儿个便穿了布靴。酱色的绸面挺括,两侧绣有瑞草,皆是银线织就,极是细致,十足的富家贵公子打扮。
卫琅看她故作不知,抬起她脸就亲,「一会儿别想见人了。」
那力气不小,存心要把她嘴唇弄肿,骆宝樱这才知道他的用心,气喘吁吁地推开他,「做了,行了吧?等几日就给你送过去!」说罢,她拿帕子擦嘴,又要抹口脂。
他拦住她,「急什麽,再待一会儿。」他一只手撑着船身,将她整个人拢在里面,微低下头又亲亲她,「选了什麽花样?」
「四君子。」她没有他那麽闲适,到底在外面呢,忍不住探头左边瞧瞧、右边瞧瞧,生怕别人看见。
他把她脸掰正了,不准她三心两意,「姑娘们都在船厢内,别人在另一头,这里没人。」
她背靠着的就是船厢,离她不远处有窗子,还离得很近的,她声音越发小了,嘟哝道:「你怎麽总喜欢在外面?就算咱们订亲了,这样也不大合适。」
「那下回去你闺房,或是我那里?」
他圈住她的腰,将她牢牢的贴在自己怀里,她年纪小又是姑娘家,不知道男人这方面的需求,所以她平平淡淡的,一点儿不晓得缠着自己,可他呢?原先没有强烈的冲动,但现在不一样,离得远了,他想念她;离得近了,他浑身难受,只盼望时间过快些,教她早些嫁给自己。
那燥热透过衣袍传到她身上,只见他低头,不只亲她脸颊,甚至落在了脖颈,她浑身一颤,感觉像有羽毛在轻轻挠她,不由得起了细栗。瞬间又清醒过来,推他,小声道:「今儿个那麽热,我出汗了。」她脸红,那里又不像嘴唇。
他确实尝到一些,有些咸,看她害羞,不停的抗拒,他只得抬起头来,叹道:「我真不应该见你。」
听见这话,骆宝樱一怔。
他道:「我怕忍不住把你……」後面的话没说出来。
她的脸也发红,因看出他眼中的情慾,比这夏日的阳光还炙热,她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可能真的会危险,她道:「三月也不远了。」
「是。」他看着她,「你想走?」
「……嗯。」
「亲我一下再走。」两人从相识到订亲,她没有主动过。
卫琅垂眸盯着她,听起来虽然像是请求,可他眼中浓烈的情绪告诉她,假如她不亲,只怕也走不了。
骆宝樱心想,真是个无赖的男人,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呢?她腹诽,却也踮起脚在他唇上一啄。
这一啄又像点了把火,他又顺势困住她,好久没撒手。
男人女人亲昵的声音偶尔从窗子传进来一些,像依偎在树上的一对鸟儿,互相啾啾,听得人心痒,却又听不清晰。金惠瑞倚在那里,耳朵对着那方向,时不时的咬一下嘴唇,过了一阵子,她从船厢里出去,就见卫琅正送骆宝樱走。
两人身高差了大半个头,他走在左侧,一只手虚拢着她的腰,不知在说什麽,她抬起头笑着娇嗔,在外面从来很冷淡的他,此时却满脸温柔,什麽都依着一样。
金惠瑞看着他送走骆宝樱,看着他回到画舫,她走过去,手里拿着一支白玉簪子,问道:「三公子,我刚才捡到一支簪子,瞧这有些眼熟,可是骆三姑娘的?」
卫琅以为是他送与骆宝樱的那支,因外表有些像,都是白色,也都雕刻了梅花,便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可他随後还给她,「不是,你哪里捡到的?许是三妹掉的吧,你去问问。」
金惠瑞便收在袖中,笑道:「我在甲板上捡到的……」正说着,身後有一个丫鬟捧着瓜果走过来,像是要给卫琅吃,只不知怎麽的,脚下一滑,整个人朝金惠瑞扑了过去。
两人就站在栏杆旁边,栏杆下面就是玉池,池水此时泛着粼粼波光,十分平静。
金惠瑞没有提防,被这一撞,惊呼一声,摇摇晃晃朝池中摔去,只听见扑通一声,刹那间,人就落在了水里。
卫琅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弄得有些惊诧,怔怔看着水里的姑娘。
金惠瑞还没有沉下去,但已经被水流带得有些远了,她使力把头露在外面,哀求道:「三公子,救我……」
他离得最近,男儿也多数会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按理他该毫不犹豫就跳下去,可卫琅并没有动。电光石火间,他察觉到一丝古怪,多年的官场生涯让他习惯了明争暗斗,那直觉驱使他收敛了救人的心,他大步往东边而去,叫道:「二哥,金姑娘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