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六十六章擅闯宫门寻医救命】
皇上驾崩,这年谁家也不敢办喜事,哪怕卫老爷子大寿,也只在家里象徵性的摆了几桌,只请些亲戚,比如骆家还有卫二夫人的娘家程家,与旁系宗亲七八个人,不过三四桌罢了,连炮仗都不打算放,真是冷冷清清。
「父亲这大寿过得当真委屈了。」范氏叹口气,「老爷原还想大操大办呢。」
卫春堂会这样想才怪!骆宝樱心想,范氏这是在替大伯父说好话,修补父子间的关系,真是个贤妻。
卫老爷子闻言瞧卫春堂一眼,然而後者面无表情,怎麽也学不会讨好父亲。
卫老爷子淡淡道:「罢了,原本我也不喜铺张浪费,就这样最好,省得谁都来送贺礼,还得一家家还回去,咱们随便吃顿饭就是。」又问卫琅,「你如今天天去梓宫,太子殿下如何了?」
因皇上去世,他这大学士成了跑腿的,杨旭想起什麽便让他去各大衙门询问,短短几个月,都成熟客了,谁瞧见他,便知道定是杨旭又在惦记什麽要事,全不敢怠慢,一一禀告。
但也有说得难听的,背地里讲卫琅是杨旭养的狗,狗仗人势,这全是他不容私情,有遇到想通融的,他毫不松口,光是查个卷宗就不知道被他拂落了多少乌纱帽。
卫琅道:「仍是老样子,只最近太后相劝,稍许多用了些饭。」
众人都称太子有孝心。
卫老爷子告诫卫琅,「做事也莫太过,你是有殿下的口谕,但也犯不着跟浑身长刺似的,谁都要扎一下。」
实在是已有些相熟的官员都来找卫老爷子诉苦了,说卫琅逼得太紧,称他们卫家出了一个铁面大儿子,就够让人心惊胆战的,这孙子也叫人头疼,卫老爷子是希望他手段稍许委婉些,毕竟过刚易折。
卫琅答应一声。
卫老夫人笑道:「老爷大寿尽说这些事,快些看看他们小辈送的寿礼吧!」
听到老妻欢悦的声音,卫老爷子就笑起来,命下人们一一呈上,见到卫琅与骆宝樱画的拜寿图,很是高兴,立刻就叫人挂在堂屋里。
卫春堂见到这一幕,脸色便是一沉,他年少时也曾送父亲一幅亲手画的画,可何曾见过他那麽喜欢?说到底,他仍是看重卫老夫人,她生的儿子、孙子什麽都好!
卫春堂双眉紧锁,只觉胸口一阵烦闷,他讨厌这个家,偏生要日日见父亲、见这个继母,或许他该主动提出分家,但只怕父亲不肯。父亲很是在意卫家的名声,儿子闹分家,传出去定然不好听,他也会被冠以不孝的罪名!
宾客们很快陆续过来,由於都是亲戚,也不用太过客套,袁氏与骆宝樱道:「这等时候不便大张旗鼓,不过大姑爷、二姑爷家都送了贺礼吧?」
唐夫人知礼,面面俱到,节礼都是不落的;至於章家,听骆宝樟的话,大房二房闹得势同水火,今日便是有贺礼,也是章夫人不情不愿送的。
骆宝樱笑道:「早上都送来了,母亲,祖母还好吗?」
「在你们家住了一阵子,回头也慢慢适应了,我叫嘉儿天天陪着她,如今会抓叶子牌逗你祖母笑了。」
骆宝樱很高兴地道:「嘉儿真聪明!」
袁氏又说起骆元昭的亲事,「本来今年应该成亲的,如今也只能推到明年,我已和蒋大人、蒋夫人说好,便订在四月二十日,老太太也有事做了,近日都在与我说聘礼的事情,你哪日过来也看看。」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她还让自己插手自家哥哥的聘礼呢,可见看重。骆宝樱抿嘴一笑,道:「这事祖母、母亲拿主意就行了,爹爹那麽相信您,哪里要我管?母亲总不会亏待哥哥的。」
两人站在树下轻声细语,另一头,才来京都不久的程老夫人正在教训女儿程氏。
他们程家虽不是名门望族,好歹也是官宦之家,结果女儿嫁到卫家,一把年纪还被卫老爷子骂着反省,外孙儿又是和离,真是丢尽脸面!
程老夫人恼道:「当初你自己费尽心思要嫁入卫家,既是如此便该好好经营,你瞧瞧你,弄得我今日都不好意思见亲家了,你父亲索性都称病没来。」
程氏是程老夫人最小的女儿,从小便很受宠,她见前两个姊姊嫁的人家不够显赫,一心要嫁入名门,没想到卫春帆却如此不成器。
面对母亲诘问,程氏红着脸道:「还不是那金惠瑞惯会做戏?我是被她骗了才会害了莲儿。恒儿出手也是心疼妹妹,要是我,我也忍不住,母亲,您说这能怪我吗?那金惠瑞当时也是很多公子哥儿求娶的,我哪里晓得她那麽狠毒!」
听她把自己的错推得一乾二净,程老夫人皱起眉头,「莲儿这事我知晓,但她自己就没错?总是你没教好,我来之前你父亲说了,既然名声已损,不如嫁到京都辖下,你父亲正好有个门生……」
「什麽,让莲儿嫁去这种人家?」程氏连连摇头,「不行,娘,让我再想想。」
程老夫人见一时逼不了她,心想以後嫁不出去自然知道要退一步,转而道:「恒儿的事情又怎麽说?」
「恒儿年轻有为,倒没什麽好担心。」程氏说起儿子又是自信满满,「便是这时候,还是有人要结亲呢。」她挽住程老夫人的手,「母亲,而今你与父亲都回京都了,我这心里也安定,走,我同你去用膳。」
两人往庭中走去,谁料将将到达正堂,只听得几声惊呼,随即便是卫老夫人的哭声。
程氏惊讶,连忙奔过去看。
红木的八仙桌旁围着好一些人,她透过缝隙,看到卫老爷子半躺在地上,卫老夫人扶着他的肩膀,耳边是卫春堂急促又冷厉的声音,正在命下人们去请大夫。
程氏一时也不由得惊慌起来,卫老爷子可是卫家的支柱,他们全是凭着他才能得到这番显赫,当下她大哭一声就扑过去。
卫春帆见她那夸张的样子,一把拉住她,「你嚎什麽?父亲又没死,你给我闭嘴!」
难得见他这等严肃,程氏急忙收了声,询问道:「到底怎麽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我也不知,才坐下一会儿,我见父亲也就喝了两盅酒。」他使劲地回忆,「父亲说他也没想到自己能活到七十,还与咱们谈笑风生,正说起前朝好几位活到七十的官员呢,然後就……」他着实想不明白,酒盅怎麽突然就从父亲手中滑落,倾倒在了桌上。
骆宝樱扶着浑身无力的卫老夫人起来,安慰道:「太医来了就肯定能治好祖父,祖母,您别太担心,我扶您去屋里坐着。祖父总不能一直躺在地上,也得叫人抬去屋里,好让大夫好好的看。祖母、祖母,您听到没有?」
卫老夫人什麽也听不到,她只担心卫老爷子醒不来,眼泪不停的往下落,抽泣道:「都是我不好,我该拦着他的,他多大的岁数了还监国,怎麽吃得消?我便是死也得拦着他……」
在旁的骆老太太听着就跟着哭了,过来扶着她另一只胳膊,「老姊姊这哪里关你的事,我家昀儿我还不想让他去,可皇上下的令,谁能违抗?你莫胡思乱想了,太医是给皇上治病的,就像天上神仙似的手,定然能治好。你别往坏处想,赶紧去陪着,有你陪在身边,指不定老爷子一会儿就醒了。」
卫老夫人倒听进去一些,连忙就往屋里走,见到卫老爷子已被安放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的,她坐到他旁边,一只手拉着他,一边不停的落泪。
骆宝樱红着眼睛出来,靠在卫琅身边,她知道他也担心,可这会儿她不知该怎麽安慰,她不能像骆老太太这样对卫老夫人说话,因为她晓得这回卫老爷子真有危险,年纪大了,容易有这状况,当年她祖父便是这样去世的,前头还笑着,後头就突然倒地不起了。
她紧紧抓着卫琅的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冷汗从她掌中冒出,湿了他的手。
他轻声道:「你别担心,祖父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