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看他突然警觉,骆宝樱噗哧一笑,慢吞吞地道:「当然住一个夏天了!」
「看来我要收回金库的钥匙了。」他把她压在车座上,「到底住多久?」
「一个月。」
他不满意,伸手捏她,到处捏。
「……五六天,五六天行吗?」骆宝樱吃不消了,只得松口。
两人打闹间,马车已到林苑。
卫琅下了车,看见那一片熟悉的风景,当年他曾在这里亲眼看着骆宝樱击败了众贵女们,赢得金鞭,只那时他虽惊讶,却怎麽也没有料到她竟是罗珍,如今回想却是顺理成章地认为,也只有她才能如此。
「可惜今日你没有骑马。」他道:「过几日,咱们自己过来玩,让你骑个痛快。」
听见他言语间没有再疑惑她骑术的高明,骆宝樱也怕他提旧事,看向前面,笑着打岔道:「瞧,母亲、珠珠已经到了!」说着,便朝她二人跑过去。
跑出没几步,感觉到身後有一阵疾风掠过,回眸一看,她瞧见章佩正骑在马上,看向她的目光满是厌恶。
瞧见是她,骆宝樱心道,真是小肚鸡肠,也不知她还在恨什麽呢,不都已经嫁人了吗?
骆宝樱没在意,走到袁氏身边,笑道:「母亲、珠珠,原来你们的马车在前面啊,比我到的早。」又拉起骆宝珠的手,「一会儿咱们一起去拜见太后娘娘,听说她喜欢这里的杜鹃花,许是要领咱们去看的。」边说边打量骆宝珠。
幸好打扮得并不出众,可见袁氏没有这份心,她心想,其实骆宝珠的性子也难以胜任凤座,皇后母仪天下,她这天真的傻妹妹还是不要去吃这个苦头了!她可是看过大姑姑如何费心的。
骆宝珠笑嘻嘻地道:「杜鹃花好看啊,不过来到这儿,我便惋惜当时三姊赛马我不曾看到,要是再比一场就好了,我好想看看三姊如何出风头呢!」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麽话,宝樱是少夫人了,哪里还能与姑娘们去赛马?你要看,哪日选个日子与你三姊出来玩一玩就是。」袁氏严厉的看着她,「你可要记好了,出门之前我交代你的,等会儿莫说话,头也莫要总抬着,知道吗?」
虽然自家女儿不容易被选上,但袁氏怕有个万一,仍是提醒她低调行事。
骆宝珠哦了一声,她不笨,也晓得今天的情况,但她跟袁氏一样,不觉得自己有机会,那麽多大家闺秀在呢,她虽则已经很努力、很刻苦,希望自己能出众些,不过她从来不曾想过要当皇后,她也差得太远。
三人正说话着,有一人骑着马径直奔过来,在距离她们尚有一丈的地方停下,笑道:「袁夫人、三少夫人、四姑娘,好久不见。」
袁氏瞧见是他,眉开眼笑地道:「哎呀,是侯爷。」
听到这个词,骆宝珠一下就僵住了,抬头看向他。罗天驰穿着湖色的春袍,手握缰绳,显得意气风发,比当初离开京都时好似又英俊上几分,她虽然告诉自己无数次,与他不可能,心跳却还是抑制不住的激烈狂跳。
她的脸慢慢红了,唇舌记得喊他罗哥哥的亲切,最後却是低头,轻声道:「侯爷。」
不似她的五味杂陈,骆宝樱看到弟弟简直高兴坏了,仔细打量他一眼,笑道:「侯爷,你好像黑了。」
「在两浙天天在海边吹风,能不黑吗?」罗天驰目光闪亮地盯着姊姊看,见她脸色红润、神采飞扬,便知晓她过得不错。这样就够了,有时候千言万语不如见一面,他道:「我去看看卫三哥,他在哪里?」
明明就在後头,却假装看不见,故意来搭讪,这弟弟还是那麽厚脸皮。骆宝樱抿嘴一笑,「在与其他大人说话呢。」说着,往後一指。
罗天驰点点头,掉转马头要走,瞬间又想起骆宝珠那日送他护身符,当初极是关切地要他带走,今日见到他,她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刚才好像还很严肃的叫他侯爷?
他朝她看去,见她仍低垂着头,比起往年,个子好像变高了,春衫单薄,也露出了窈窕的身形,大约是大了,不好意思再叫他罗哥哥。他笑道:「珠珠,你怎麽不问问你送给我的护身符呢?你猜还在不在?」
听到他亲切的喊她小名,只觉心口越发堵得厉害,可现在母亲、姊姊都看着她,她要是还这样就显得奇怪了,微微吐出一口气,她仰起头冲罗天驰笑道:「那麽小的东西,又是一碰就坏的,定是没了吧?」
平安符并不重要,本就是为保平安,如今他已在京都,在不在又有什麽关系呢。
声音仍是如往常一样,带着少女特有的甜美,罗天驰眉头一扬,道:「我毫发无伤,怎麽会掉?杀倭寇如同切菜一样,你瞧瞧,还在呢!」
她目光落在他腰间,果然见仍挂在玉带上,少不得有些欣喜,只是欣喜过後,又是说不出的惆怅。她知道这并不代表什麽,他只是把她当成小妹妹。她弯唇笑道:「可见我的平安符还是有用的。」
「什麽有用?」罗天驰不屑地道:「分明是我英勇善战,不然你换做别人试试。」还是那脾气,觉得自己不可一世。
骆宝珠道:「是,侯爷最厉害了。」
不像当初满是崇敬、雀跃的语气,罗天驰听在耳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他是个粗性子,不会深究,笑一笑就打马走了。
骆宝樱看到他去找卫琅,两人站得很近的在说话,想起曾经针锋相对,她都有些恍惚,如今瞧着是真好,罗天驰一口一个卫三哥,卫琅呢,也恨不得与他勾肩搭背似的,男人啊,也是变得很快的。
察觉到她的目光,卫琅朝她使了个眼色,走向不远处与一位公子打招呼。
骆宝樱心领神会,想道,那必是孟家二公子了,看着倒是一表人才。她与袁氏道:「母亲与熙春街的孟夫人可相识?」
「见过几面,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吧。」袁氏奇怪地道:「怎麽会突然问这个?」
「相公正与孟二公子说话呢,两人有些交情。」骆宝樱指给袁氏看,「孟二公子也是个举人,相公很是赏识他,来的路上与我说了好些孟二公子的事,还说孟大人是个清官,就是不知孟夫人为人如何,所以才想问问母亲。」
印象里,孟夫人生了一张圆脸,看着和蔼可亲,话并不多,众夫人坐一起闲聊时,她多数只附和地笑一笑,但偶尔说了几句话都是极有道理的。
袁氏是个聪明人,立时就明白了骆宝樱的意思,她是在给自家女儿搭桥。
最近她为骆宝珠的婚事操碎了心,骆宝珠不像骆宝樱那麽出众,还未等到父母着急就已经有优秀的男人争抢了,像这种不上不下的最是困难,又是亲生女儿,免不了挑剔,这不,东挑西选的挑到现在都还没定?如今多个选择总是好事。
她笑道:「改日我请孟夫人上门做客。」她挺相信这三姑爷的眼光的。
听到她们两人的谈话,骆宝珠暗地里叹了口气,心想,难道自己就这样嫁给别人?
虽是早已认清情势,可喜欢一个人,不是说不喜欢就能不喜欢的,她还在难过呢,母亲、三姊却在替她谋划个好夫婿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没事人一样嫁到夫家,忘掉过去。
她认真地想了想,觉得好像有些难,偏偏祖母、母亲天天念叨,她也不能长久地待在家里,真是令人头疼的问题!
骆宝珠心里发愁,面上却装笑,省得被她们发现,徒增烦恼。
等到众人陆续到了林苑,女眷们陪着罗太后去赏花,男人们则在後面。
杜鹃花生在林苑东边,正是盛开的季节,开得极是浓烈,其中有一种色泽如丹、鲜红如血,最是夺目,一大簇拥在一起红得耀眼,惹来纷纷夸赞,有才华的姑娘便以此做起诗来,罗太后瞧着好,赐其中一个姑娘两对珠钗。
骆家没有此等心意,自然不去争艳,只冤家路窄,走在道上偏遇到金惠瑞,而她身边站着孙妍、章佩。
章佩不提,另外两人为何在一起,骆宝樱想一想就明白了,一个是罗家亲戚,一个是太子岳家,平时自然是有交往的,不过这金惠瑞也是蠢得很,孙妍这性子能当上皇后才奇怪,要是她的话,离得是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