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胡氏没有再问︰「今日简单些就好。」

「是。」

还没等胡氏梳妆好，就有一个小丫鬟进来行礼後说道︰「夫人，大少夫人来了，正在厅中等候。」

胡氏微微皱眉，「知道了，与大少夫人说一声，我马上就到，她有孕不宜饮茶，也给她上些红枣汤。」

「是。」

等胡氏梳妆好，刚准备出去就见刘嬷嬷拎着个食盒进来了，笑道︰「夫人，姑娘亲手炖的银耳粥，让您先用着垫垫，她来招待大少夫人。」

胡氏闻言说道︰「这孩子净胡闹，万一烫着了如何是好？」

刘嬷嬷把粥端出来，盛了大半碗摆放在胡氏面前，「夫人既然心疼姑娘，就多用些。」

胡氏应了一声，拿着勺子慢慢用了起来。

毛氏如今还没显怀，就已经换了平底鞋与宽松的衣裙，身上的那些首饰也去了不少，见到莫姝安进来，就扶着丫鬟的手起身，温言道︰「妹妹。」

莫姝安叫道︰「大嫂有孕在身，快坐下才是。」

毛氏闻言，一手扶着丫鬟的手，一手扶着後腰坐下，「妹妹也坐。」

莫姝安选了毛氏对面坐下，等丫鬟端了茶水点心，才解释道︰「母亲昨日累了些，天亮才刚睡下，怕是还没起来，我吩咐了丫鬟不让她们打扰母亲休息。」说着就起身盈盈一拜，「不是故意怠慢嫂子，还请嫂子莫要怪罪。」

「这是应该的。」毛氏也不是毫无心机之人，哪怕再不开心面上也不会露出分毫，「母亲身子可好？要不请大夫过府瞧瞧？」

莫姝安要找藉口也绝对不会说母亲和哥哥身体不适，「无碍的，若是需要，到时候就麻烦嫂子了。」

莫府如今管家的正是毛氏和陈嬷嬷，那陈嬷嬷原来是莫志腾生母身边的大丫鬟，後来嫁了府上管事，等莫志腾出生好，更是当了莫志腾的奶娘，陈嬷嬷的丈夫如今是府上的大管事，他们一家在莫父都极有体面。

毛氏还没嫁过来的时候，莫父为了莫志腾，或者说为了防备胡氏，就直接点了陈嬷嬷来打理府上的大小事情，毛氏嫁给莫志腾後，虽然莫父吩咐陈嬷嬷把管家之事交到毛氏手上，可是吃了甜头的陈嬷嬷如何愿意，不过阳奉阴违罢了。

当初莫姝安的母亲刚嫁进来的时候，就吃了不少陈嬷嬷的亏，那时候胡氏身单力薄，只能忍下，而毛氏却对陈嬷嬷不满已久，两人多次交手各有输赢罢了，总体来说还是毛氏吃亏多些，毛氏如今虽然管着莫志腾院中事务，可莫志腾生母留下的那一半嫁妆，还是陈嬷嬷管着。

胡氏利用毛氏和陈嬷嬷的矛盾，倒是把自己院中和儿女院中的人手清理了几遍，使得这三个院子隐隐成了莫府的院中院，而毛氏和陈嬷嬷处於微妙的平衡，倒是顾不得胡氏许多。

毛氏一口应了下来。

莫姝安看出毛氏有话要说，却不愿意先开口，正等着自己去询问她为何而来，只是莫姝安偏偏不如她意，端着碗小口喝起了红枣汤，这红枣汤本就是胡氏专门让小厨房给莫姝安准备的。

胡氏是吃过小日子苦的，每次小日子都是腰酸背疼，早先还会腹疼难忍，所以对莫姝安的小日子格外注意，每当快到的时候，都要让小厨房准备红枣汤盯着莫姝安喝，鸡汤一类的更是不断，哪怕是夏日，稍稍凉一些的都不会让莫姝安碰，更不许她累着。

有胡氏这般盯着，莫姝安每个月小日子都很规律，一点事情也没有。

毛氏等了半天，见莫姝安喝了两碗红枣汤又吃了块糕点，心中暗骂，面上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说道︰「安姐儿可知赵家的事？」

莫姝安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又小抿了口枣汤，才说道︰「母亲昨日稍稍提了一些。」

毛氏叹了口气，见莫姝安吃得香甜，觉得也有些饿了，「大妹夫……滢姐儿还这般年轻，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莫姝安低着头，搅着手上的帕子却不开口，发丝垂落遮住了她的脸颊，毛氏甚至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毛氏见莫姝安这般表现，一时拿不准她是装的还是真的。

「父亲今日特地让人去请了外祖母，想来是要接滢姐儿回来的。」

「哦。」莫姝安应了一声，并不接话。

毛氏索性不再绕圈子，直接说道︰「只是大妹夫刚去，这般怕是不妥当，对大妹妹和妹妹名声有碍。」

莫姝安抬头看向毛氏，动了动唇，像是想要说什麽，却又说不出口，弄得毛氏都着急，催促道︰「妹妹可是有什麽想法？」

莫姝安眨了眨眼，像是在思索什麽，等到毛氏眉眼间带出几分不耐，才摇了摇头。

毛氏看着莫姝安的样子，这摇头是觉得不妥当，还是不知道，或者觉得没关系？

「妹妹？」毛氏不甘休接着问︰「妹妹也是觉得不妥？」

莫姝安这才开口说道︰「我不知道。」

毛氏恨不得摇醒莫姝安，她本以为莫姝安是不会高兴莫婧滢回来的，毕竟莫婧滢性子霸道，没少欺负莫姝安，而且莫姝安将要出嫁，张家恐怕也有话说，毛氏觉得莫姝安母女心中定是着急，只要莫姝安稍稍露出几分不喜，毛氏就有由头去与丈夫说，让丈夫再与公公说。

莫姝安丝毫不急，微微垂眸看着毛氏拧着帕子的手。

急的本就该是毛氏，毕竟莫婧滢和陈嬷嬷关系极好，毛氏本因有孕，在府中风头压过陈嬷嬷，等莫婧滢一回来，恐怕情况就要逆转了，说不得陈嬷嬷还要捧着莫婧滢出来与毛氏争权，毕竟毛氏如今需要好好休养，有些话、有些事情陈嬷嬷是下人不好出头，而莫婧滢却没有这些顾虑。

府中最不想让莫婧滢回来的就是毛氏了。

莫姝安像是思索了许久，鼓着勇气说道︰「想来外祖母和父亲心中自有思量的，大嫂无须担心。」

毛氏看莫姝安的眼神简直像是看傻子，话不投机半句多，自己出招，偏偏打在一团棉花上，伸手抚了几下肚子，这才强压着火气和莫姝安告辞了。

莫姝安把毛氏送到了院门口，等毛氏离开後，这才转身回了屋中。刚才面对毛氏时眉眼间那份犹豫和懦弱已经消失了，换上了笑意，果然进屋就见胡氏坐在厅中。

「母亲，粥可用完了？」

另一头，毛氏面色难看走在路上，忽然问道︰「腊梅，你说那小胡氏是真的没起身，还是故意躲着不见人，这才把安姐儿推出来？」

腊梅扶着毛氏走得很稳，闻言道︰「奴婢瞧着像是故意避着。」

毛氏哼了一声，「果然是个奸猾的。」

毛氏很看不上胡氏和莫姝安，倒是对莫君庭另眼相待，毕竟不出意外，莫君庭前程应是不错，所以平日里面子上对胡氏母女态度倒是还好。「安姐儿被教得像鹌鹑似的，就算嫁到了张家，恐怕也是个立不住的。」

腊梅劝道︰「如今少夫人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等孩子出生就是府上嫡孙，大姑奶奶和陈嬷嬷又能如何？」

「我就是看不惯她们张扬的劲。」毛氏咬牙道，那莫婧滢就算出嫁，莫府得了什麽东西她也是头一个，抢的可不仅是莫姝安的东西，就是她都要往後站，丈夫不仅不给她撑腰，还时常要她让着莫婧滢，凭什麽！以後莫府是她丈夫的，她才是这个家的头一个，哪个府上已经出嫁的姑娘天天回娘家的？

毛氏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肚中的孩子。

腊梅看了一下身後的小丫鬟，等那些小丫鬟机灵的落後几步，她这才低声说道︰「其实奴婢倒是觉得接了大姑奶奶回府也好。」

毛氏眉头一皱，停下脚步看着腊梅。

腊梅接着说下去，「且等以後，这莫府迟早是少夫人当家做主的，夫人性子懦弱也是有懦弱的好处，起码以後不会与少夫人为难，到时候大姑奶奶过得怎麽样，还不都要看少夫人？」

被腊梅这麽一说，毛氏神色舒缓，露出笑容，「还是腊梅懂事，对了，我母亲那可有消息？」

「夫人怕是要与老爷商量一番。」腊梅劝解道。

毛氏摸着肚子点头，「我那表妹最是乖巧，嫁妆又厚，与二弟年龄相当，你再去催催母亲，万一二弟中举，怕是……」就看不上一个商户之女了。

腊梅恭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