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你别瞎说。」顾氏对杀头这类的话比较敏感,当即就拍了颜挽一下,「那时候你爹爹还是个七品芝麻官,殿选之後就被外放了,不过还好能治水,也经常受些提拔,有一日在搞水利建设的时候,你爹爹就挖出了这本书,当时他验过是真迹後便吓得不行,忙连夜进京去觐见了先帝。」

「哎……」顾氏长长叹了一口气,「说起来那时候你爹爹人微言轻的,哪比得上现在,在京中等了半个多月才见到先帝爷,先帝爷见得你爹爹为人谨慎勤勉,就觉得你爹爹也算个可塑之才,当时先帝爷本想着毁了这册子,哪知道你爹爹说後面有些天象注记还写得不错,先帝爷便将前面的诗词撕了,将後头的那些图纸给了你爹爹。

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小的时候咱们也挺穷的,你爹爹为人耿直又不善钻营,所以仕途也不是很顺,你想那小芝麻官,哪会有人看好巴结什麽呀,谁知这次见了先帝爷之後得到了关照,以後竟然走得顺顺当当,说起来这先帝爷也真是个好人啊,你放心,你爹爹已经去跟皇上说明情况了,皇上也只是笑了笑并没说什麽,你爹就把那册子又给拿回来了。」

颜挽心道,咱家人品也太好了吧。

「对了,你也跟了皇上几年了吧。」顾氏有些疑惑地道:「怎麽一直都没有好消息?是不是不行啊?」

你才不行呢,颜挽撇嘴道:「诽谤皇上是要杀头的。」

「你别动不动就拿杀头吓唬我。」顾氏终於不爽了,「那就是你不行了?」

颜挽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自小有什麽病啊灾的,可不都是甘慈帮着调理的,要不咱把她召到京里帮你们看看吧。」

颜挽还没说什麽,绮兰帮着答道:「奴婢也这麽想着,总是要有个知根知底的人才好,娘娘不是在京里长的,太医院里也没有自幼的脉案,如此这般再好不过了,但请太太麻烦了。」

绮兰想得其实比较深远,娴妃娘娘总是要生孩子的,但太医院实在没有对她的身体掌控良好的大夫,又听得吉安说甘慈这人为人妥贴大方,还是名家学徒之後,不免就动了这个心思。

颜挽见得两位长辈都这般说,自己也不能因着怕麻烦的缘由让她们担心,「好,那我晚上同皇上说一声。」

夜幕深沉,昌明宫里也寂静得厉害,徐蔓贞手上正是一套素锦活计,上面的鹭鸶活灵活现地立在水中沙洲。

阮平轻步上前来,对徐蔓贞低语道:「娘娘,绮兰姑姑来了。」

徐蔓贞忙不迭地放下针线,起身相迎道:「姑姑来了,夜寒风露重,让你过来一趟真是难为了。」

「娘娘客气。」绮兰颔首道:「这是我们做奴婢的本分。」

徐蔓贞招呼人上了热茶,而後展开了核心话题,「我知道你们娘娘素来是不在意这些,今日我叫姑姑来,是想着跟姑姑说说心里话。」

绮兰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徐蔓贞要说的话,但面上还是呈现洗耳恭听的架势,「娘娘请说。」

「前几日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也是我爹太不小心,才会着了那些有心人的道儿,但无论怎麽说,娴妃娘娘的兄长对於我们徐家那就是天大的恩人,平日里有个什麽事的,我愿意护娴妃娘娘周全。」

绮兰看她十分真诚不似作伪,就知道这是个实实在在的聪明人,继而眼底涌现出层层笑意,「娘娘是个明白人,跟我们娘娘交好这事,保证谁都不会吃亏的,不论如何,奴婢在这里谢娘娘了。」

江南女神医甘慈在长乐宫上下的企盼下终於抵京,於是我们的皇上便陪了颜挽从下朝後一整日……呃,看医生。

甘慈诊断过後,给了纪念一个准话,「娘娘的身体好着呢,陛下也是,想来若是……大抵是缘分未到,以後会好的。」

在这个世上医生大抵都是男人的时代,上官谨听得长乐宫来了个医术高超的女医生,也是觉得颇为神奇,便带着纪若妍、纪卿妍一道儿过来会诊。

甘慈给纪若妍诊脉时,眼神就变得很奇怪,给纪卿妍诊完後露出一种更加不可思议的神情,而後甘慈要求帮上官谨诊脉,最终眉头紧锁各种不解,所幸上官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位公主身上,一直柔声阻止她们吃松子这种不容易消化的食物,并未看出甘慈脸上变化丰富的神情。

纪念却将甘慈的神态看在心里,等送走了上官谨、哄走了颜挽,便对她发问道:「皇后和两位公主可是有何不妥?」

「草民心中有疑惑,诊过脉後依然没有定论,不如陛下容草民斟酌一段时间,有了想法再给皇后娘娘和两位公主调理。」

「朕听说你师出名门,不知是哪位名医的高徒?」

「回陛下,草民的师父是徐州汇明堂白风。」

「白风?」纪念点头,「朕幼时也听过这个名字,白大夫的事蹟在徽宗时便流传很广了,你家中可还有什麽人?」

「无人,草民是孤儿,被师父养大,早年嫁予师兄为妻,师兄早逝後便孤身一人了。」

「如此,你就去太医院挂个职吧,素日不用去那边应卯,在长乐宫这里看顾娴妃就是了,你同太医院御医待遇是一般的,若是想出宫走走,就让绮兰帮你拿了牌子出去,不必拘束於宫中的规矩。」纪念顿了顿又道:「朕的挽挽就交给你了。」

「谢陛下,微臣遵旨。」

这日正好是颜嘉祯休沐,更愉快的是他亲娘顾氏好巧不巧去串门子了。

可能由於颜挽嫁了人,而颜嘉祯回了家,儿女两个一出一入的变化使得顾氏不太适应,她觉得自家闺女被嫁出去了,就应当补一个进来,於是对相看儿媳妇有了极大的热情。

可怜的颜嘉祯每日被自家娘亲唠叨,不孝有三,无後为大,听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好容易得了一天没有娘亲的休假,觉得浑身有十分独特的放松感,此时听得小厮来报有故人来访,他合上书卷走进正厅,便见得甘慈已经坐在那里。

颜嘉祯对甘慈笑了笑,「甘姨现今也是圣上亲口承认的御医了,以後不知该仍旧称呼甘姨,还是该叫大人了?」

甘慈莞尔道:「叫什麽都好,你和你妹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自然和他人是不一般的情分。」

「甘姨可是来找娘亲的?她今儿出去串门子了,许是晚上才能回来,甘姨可是要等一会儿?」

「我今日不是来找你娘亲的,有些事跟她说不明白,所以我今儿是来找你的。」

「哦?这倒是奇了。」颜嘉祯招呼丫头上茶道:「难得甘姨百儿八十年找我一回,嘉祯愿意一听。」

「那日在长乐宫,我帮着皇后和两位公主诊过脉,当时便疑惑至极,皇后娘娘似乎在胎里便遭受了毒热,身为胎儿时,心脏和肺部都受到了很严重的创伤,说句不敬的话,按理来讲应当根本活不下来,可是看娘娘长得这般好,我突然觉得似乎是自己诊断失误。」

「毒热……这种病症有无人能够顺利长大?」

「是可以的,如果胎儿从出生之时便加以调理,虽然大费周章却容易平安长大,可是我问了太医院,皇后娘娘的脉案上写的都是正常调理,并未有我所想的那般谨慎对待,是以我不能推断。」

「皇后娘娘的大公主和二皇子逝去甚早,莫非……跟这个有关?」

「三公主体内的确也有毒热状况,不过四公主却没有,因此我便更加不能断言了,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会不会……」颜嘉祯眼神变得悠远,继而否定道:「不会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甘慈一语道破,「无论如何咱们都是猜测,赵国公一门忠心为国,断然不能因着咱们的猜测,扣上这般大不敬的帽子,且再等等吧。

我的两位同门都早早亡故,大师兄和我也算缘分一场,本想着可以好好过日子的,谁知……哎,倒是小师弟门里有个擅长这方面病症的师侄,看看能不能请进京中来,若是能保得住三公主便是最好了。」

就在甘慈和颜嘉祯说完这番话的一个月後便出了事情,三公主纪若妍亡故了。

消息传来时,四公主纪卿妍正在颜挽那边玩耍,听到後两个女孩都怔怔地落下泪来,那麽鲜活的娃娃,会动、会说话、会对你笑,说没有便没有了。

事情传回赵国公府,已逾七旬的赵国公听着消息沉默了许久,最终老泪纵横道:「报应吧,都报在我身上吧,不要再为难孩子们。」

上官谨从出生之时便有弱疾,落地之时就差点救不活,为了这个嫡出女儿,赵国公也是操碎了心,凭着一腔慈父心肠,他请到了当年汇明堂门下出道最晚、医术最高的康维长住府中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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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宠不可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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