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拿自己开涮》75

《先拿自己开涮》75

182在1986年那个寂寥空明的夏天,我静坐在西八间房首都机场路一带的防护林中,倾听满树蝉声。这里是我素朴的家园,将我和十公里之外的北京都市彻底隔绝。唐诗三百首,我热爱的第一首,就是虞世南的《蝉》:垂缕饮清露,流响入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下午三点,我准时坐在白杨、泡桐、沙地柏和丁香树围绕的林间空地,感到与红尘凡俗有一种伟大的远离,一种对十公里之外的繁华都市一无所知的满足。听蝉的时刻到了,风也吹起,我的灵魂被提升至东郊幽远的上空。蝉声在风里飘浮,拂响我宁坐的身影,我看不见蝉,蝉看见了我,我听到了蝉,蝉也听到了我。人蝉合一,我赤手空拳的精神很富有,于是我写下了一首《听蝉》:这蝉声就在这时候响起了这蝉声从半空里轻轻落下轻轻拂响我的影子我那攥着风的手也张开了要把这声音合进手掌无限的蝉声,有限的生命,将我一活为二。终其一生的透彻与片刻即逝的浑然,将我推进两种存在的意境:行为苍白,思想有力。最终,连绵的蝉声把我铺进大气中。人生是一种持续到达的过程,听蝉是一种渐抵明镜的凝神,我被蝉声占据,被诗歌剥夺,一无所有,所以满载而归。海德格尔说:我们心灵的全部勇气,是对存在之第一声呼唤的回应。所以,在1986年的夏天,我是蝉的人质,诗歌的傀儡,我的心灵必须在下午三时的林子里,回答蝉声。这蝉声在我的手心里通过全身和我的呼吸在同一个时间回到树上这蝉声浓浓地遮住了我一遍一遍褪去我身上的颜色最终透明地映出我来我已是一个空蝉壳写《听蝉》时,活得很清净,世界拒绝打扰我。那个夏天,一切在空中飘行,我幸福地加入到众蝉的合唱中。在1986年之夏听蝉的岁月中,我身心俱枯,在蝉声与禅宗的意境中,陷入华兹华斯所提倡的“保持一种聪悟的被动”之中,以至于在谈对象时,仍然以禅示人,蝉禅辉映,差点儿没误了终身大事。记得我跟一个对象漫步于蝉声回荡的白杨林,对象问我:你看我怎么样?我立马想起法国现象学大师胡塞尔的名句:我可以直观一棵树,想象一棵树,哲理化一棵树,但树之为树本身不变。于是我说:我可以直观一个你,想象另一个你,哲理化下一个你,但你之为你本身不变。对象问我:你什么意思?我说:没什么意思,所有意思一经分解,便没了意思,是对意思的谋杀。对象说:那你就谋杀去吧。我在1986年的对象,就这样跟我拜拜。183我一贯把人生视为江湖,因为我老在江湖飘,经常去挨刀。我在江湖上有两位老大,在文学圈,王朔是我老大;在足球圈,王俊生是我老大。他们永远是我老大,因为他们永远比我大。现在江湖上极为流行“VS”,以至很多足记产生了“VS幻觉”,觉得自己VS了谁就成了谁。VS了范哈内亨,就成了范哈内亨;VS了特鲁西埃,自己就是特鲁西埃;VS了阿里·哈恩,就能左右中国国家队的主帅。但是,王俊从来不敢VS王俊生,一字之差,谬以千里。2002年11月27日,我哥王俊生出书,在天坛公园南门涮羊肉,原中国足协总瓢把子、现中国体育产业股份有限公司监事会主席王俊生在他的回忆录《我知道的中国足球》首发式之后,把江湖哥们豪情一聚。位列高手,不亚于王勃《滕王阁赋》中的雄州雾列,俊彩星弛,高朋满座,胜友如云:《中国青年报》毕熙东、《中国足球报》杨迎明、《中国体育报》张小鸰和郝清亮、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梁悦、《北京青年报》王俊、北京人民广播电台李轩、《体坛周报》马德兴、《足球》李承鹏、《新民晚报》王亦君、北京高德体育文化公司刘洪伟、中国体育广告公司王奇。见过喝酒的,没见过这么喝酒的,别跟我说喝不了酒,谁也不是喝酒长大的,谁都是喝奶长大的,凭什么我喝你不喝?这就是我老大王俊生,在叱咤中国足球的同时,摆平酒桌上的一切。王俊生用中国富有人情味的劝酒方式——“穷人喝惯了自己的酒,点点滴滴在心头”,跟我们茅台与二锅齐飞,肝胆共杯盏一色。马德兴十问中国足球,曾问得王俊生撕心裂肺,可老大不计前嫌,浊酒一杯,碧海青天,王俊生已跟马德兴推心置腹,彻夜长谈。李承鹏酒后推波助澜,曾令风雨飘摇的王俊生更加飘摇,但是王俊生再见李承鹏,相逢一笑泯恩仇,何况这不是恩仇,就算恩仇,到酒桌上已化为朋友。如今王俊生出书了,那些曾在酒桌上跟他杯与天平、在足球圈与他肺腑相见的哥们,能不助他一臂之力吗?这一臂之力都不助,我们宁可断臂。王俊生的这本书,有三点支撑,那都是古人大气激荡的不朽名句。其一:做人做文,以品为主。其二:文章之道,传真不传伪。其三:文章缘由时而作,诗歌合为事而著。没错,王俊生,作为一个老派男人,作为一个**员,他在信仰面前宁死不屈,他在沧桑之中义无反顾。所以,王俊生的这本书是告诫中国八千足记活生生的教材,是支撑中国足球记者信念的百科全书。男人再怎么老都无所谓,只要有风骨,有传统,有力量,有信念,他宁可单恋一枝花,也要花开满园春。在天坛公园南门涮羊肉的夜晚,我们喝了很多酒,借着酒兴,我为王俊生的同龄挚友毕熙东命名:大江歌罢毕熙东。毕熙东是与王俊生最肝脑涂地的哥们,所以,他们杯杯见底,一干到底。王俊生碧血丹心的文字在北京初冬的阵阵寒风中铺开,我耳边回响着王俊生对中国足坛苍凉的告别辞:“我走在体育馆路上,十年来,我每次走在这条路上,都在忙着足球的事情。从现在开始,我该忙新岗位的工作了。”什么叫男人,就像王俊生,离恨之中,透着一股再生的勇气。凤凰涅槃咱达不到,起码也得搏一道孔雀涅槃。从中国足协到中体产业,王俊生不做大哥好多年,淡出足球圈,再创新天地。正像一首清词所言:秋草六朝寒,花雨空坛,更无人处一凭栏,燕子斜阳来又去,如此江山。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三里屯文化圈的生活――先拿自己开涮(连载完)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三里屯文化圈的生活――先拿自己开涮(连载完)
上一章下一章

《先拿自己开涮》7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