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翅膀・飞翔(17)
晚上回来听赴澳留学讲座,主讲人英文比中文标准,更兼煞有介事地讲些古怪的理论,引得场上人咕咕暗笑。
但出国就是这么容易啊,容易到找个鬼佬结婚就能移民了。
而IELTS呢,没有6—分是甭想去读Master的。
至于学费,我只能说不知以后怎么去补偿父母了。
喜忧参半,是我的第一个感受。
这里人最可爱的就是目标明确,不加掩饰;尽自形形色色,亦有漫不经心,但大多上进努力,如对大宾。
老段似有语言天赋,模仿日韩英语,哄堂一片。
据他讲中文教师几乎可以直接申请技术移民,想找个地方打工也应当不成问题;那敢情好啊,起码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了。
一直说欧洲是我的terminaldestination,而现在不过是“曲线救国。
前途实在很迷惘,最希望的状态是不是就是最理想?不走到那一步实在不知道。
我不知道一贯不知如何追随潮流的我这次铁心奋斗追赶是否正确和值得。
成长的代价是,上帝抽走了保驾的垫子;一旦坠落,旋即粉身碎骨再无生还之幸。
2002年8月3日晴等待与盼望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结局,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事到临头有太严重的错愕,一时竟不知如何去面对了。
年来诸事顺利,电台的事情却拖了四个多月之久,迟迟没有说法。
如果没有长期进台的诱惑,仅就那个亚军而言,我想我一定会沉浸在单纯的快乐中。
而更好的诱饵来了,破坏了平衡;特别是这个结果宣判出来,再也回不去当初的快乐。
联想到六级或许凶多吉少,还有自考和IELTS无论如何输不起,昨夜辗转反侧,直到一两点才模糊睡去。
一个人从有到无真的很轻飘,我的感觉是一天股票交易下来,我忽然从小有积蓄到身无分文,发现苦苦积累了那么多年竟然又都是一场空。
真的是一场战役就能使乾坤逆转,丧失了我的所有心理优势,一瞬而已。
那刻最直接的生理反应是想呕吐,真的翻江倒海。
我一直是一个吝惜的投资人,最喜欢公平交易。
不太贪心,只希望付出恰好等于回报,稳稳当当混个温饱。
观察发现,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并不公平,譬如爱情,不是长线投资,而简直是一个碰运气的赌局。
我一直不是一个运气好的人,于是我敬而远之。
而事业相反,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笃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的人,付出是可以等于回报的。
况且,对于我来说,这是证明生命存在价值的重要途径,我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注意力。
而恰好,经历告诉我,我的判断是正确的,这是唯一一个“尽人事无需听天命”
的领域,我踌躇满志。
其实,我不过是选择作了一只刨一口吃一口的小动物,难道我甚至没有这样的造化?难道造物主完全剥夺了我选择的权利,连降格都不允许?我极少怨天尤人,以前成绩不好,现在也一样,我基本还是会从自身找原因。
只是有时那种对掌握命运的无力感会油然而生,扩散到身发体肤,没有躲避的余地。
就好像一直被压压压,没有喘息直到退无可退,面对泰山压顶而产生的恐惧。
有时也很想重整旗鼓振作起来,但究竟倦了、怠了,算了吧,在夹缝中苟延残喘罢了。
昨晚反复考虑数小时,仍不能排遣郁闷,放下包袱,于是决定讨个说法,并不是有什么积极性建议和指望,只是一个拿掉心理障碍的助力。
就好像《激情燃烧的岁月》里谢枫为了重新振作要去朝鲜作战,纵然粉身碎骨,也势必要走这么一遭了。
2002年8月10日晴间雨列车在夜的旷野上飞驰,车厢在灯的照射下沦为视障,为狭窄的地域在窗上开出纵深的空间。
习惯在公路上四平八稳,更习惯时刻警醒着报站下车,久已不曾在摇荡的车厢里放心沉睡;好像慵懶的天性忽然舒枝展藤,拧紧的弦忽然放松,只余零碎的振动,而不再复中规中矩的旋律。
高纬度的阳光绵长浓烈,特有的溽湿水气封住全身每个毛孔,直到汗水忍无可忍喷薄而出,遂与纤维纠结在一起,迅速染湿。
那日在清华校园里,适逢田田荷叶的荷塘,铺排出一种穿越时空的肃穆。
只是,试若朱自清时代的京城夜晚有今日之溽湿燥热,则未必有此美文问世了。
北京是我在自己的城市之外,最熟悉的一个城市。
旅游、领奖、培训,算到今年已经是第四次到这个城市了。
那些书本上惊心动魄刀光剑影的故事引发了我对这座城最初的向往,后来是朋友身上那种浓郁的古都人温柔敦厚的气质让我感佩;几年过去,当初考学时的热切,已经逐渐沉淀为一种平静的欣赏。
作为过客,每年不用吃沙子,仅看到这座城最风光的面貌,那样斗志昂扬、那样豪情万丈,无法不叹为观止。
想到大一时候一位老师说过的话,南京是适合安详地做学问的地方——的确,北京太大气,太热络,太志得意满,到了这里,往往也有匆忙上进的冲动,很难平心静气了(也许是因为我待在一个特殊的人群中?)。
十二天的课程匆匆结束,不乏有人今天已经趁热打铁地奔向考场。
我坐在飞驰的列车上,心里并不笃定。
整个社会的非理性热炒,二十年来教训不少;只是身在局中,难以跳出藩篱判断决定的对错。
“炒”
,最讲拿捏火候,欠一分则生,过一分则焦,如今这般风起云涌,“海龟”
越来越多,到了我们的谜底揭开的时候,谁知道还是不是如此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