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霍丰岚双目发红,实在是不想看见霍家变成这样。他曾想过有朝一日若是母亲不在了,家中恐怕要生事,可是他没有想到霍玄竟这般绝情,不仅残害了霍销,更在分家之後带走霍府全部的家产!
霍玄转过身来,看着霍丰岚道:「你以为我在闹分家?」
霍丰岚愣了一下,不解地望着霍玄,难道这还不算是分家?
霍玄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丝诡异的笑,他说:「从今日起,这世上不再有霍玄。沈不覆在此谢过霍大人这些年的照拂,就此别过,今生再无瓜葛。」
「沈不覆……」霍丰岚呆在那里,犹遭雷劈。
沈禾仪朝外走,经过霍丰岚的时候,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肖折釉也是在场的,只是她站得很远,立在一个出府必经的小亭子里,远远望着院子。
霍玄幼年的那些事情她虽然不知道,可是看着霍家这些人的样子,大抵也能猜出霍玄幼时必是受了苦的,又是怎样的对待,才会让霍玄改了自己的姓氏与父亲决裂?
肖折釉看懂了他为何放过了霍铮,也正是因为看懂了,她心里才更加难受,好像填满了一种酸酸的东西。
在霍玄……不,沈不覆走过来时,肖折釉露出暖暖的笑容等着他。
他走到她面前,问:「东西可收拾好了?」
一场大火,不仅把盛令澜的东西烧没了,也把肖折釉的东西也烧光了,又哪有什麽东西可收拾的。
「已经收拾好了。」肖折釉多看了一眼沈不覆的表情,「将军说在将军府已经采买了下人,不用带走霍府的人。只是绦葡儿和绿果儿可不可以也跟去?她们两个已经跟在我身边很久,用习惯了……」
绦葡儿和绿果儿站在肖折釉身後,紧张得不得了。
「可以。」
绦葡儿和绿果儿顿时松了口气,两个小丫鬟高兴坏了,她们自然愿意跟肖折釉走,而不是留在霍家。
这次沈不覆带着肖折釉和沈禾仪离开霍家,搬到将军府的确没带什麽下人。他只带了烟升、归刀和归弦,肖折釉带了绦葡儿和绿果儿,而沈禾仪更是一个霍府的下人都没带走。
将军府离霍家并不近。
这座将军府是好些年以前定元帝赐下来的,几乎空了十年。
明定城不小,霍府地处明定城西方,而将军府则在明定城的南边,乘坐马车晃晃悠悠地走了半日才到将军府。
当然,那些原本包围在霍府的守卫也跟着他们的马车一并去了将军府,围在将军府院外。
马车停在将军府院门外时,已经是落日时分了。
沈不覆先下了马车,然後立在马车前扶着母亲下来,又将肖折釉也扶下来。他说:「我提前派人收拾过,至於细节,你们自己拾弄吧。」
望着眼前比霍府大了五倍的府邸,肖折釉松了口气。倒不是因为这里更加气派,而是一种自由之感。搬来这里,她不需要像以前在霍府时那样,处处小心翼翼免得落人话柄。
如今搬到将军府,人口简单,长辈只有沈禾仪一个,沈禾仪又是什麽都不入心的样子,自然不会难为她。
肖折釉慢慢笑起来,而且她虽然仍和沈不覆住在一个院子里,可沈不覆却不需要再每隔几日在她房中留宿一晚做样子了。
这对於两个人来说,都是免了尴尬。
而且搬来将军府,对肖折釉来说还有一件很高兴的事情——这里离漆漆住的地方很近。
接下来的几日,肖折釉都在忙着指挥府里的下人拾弄府邸。沈不覆自然不会管这个,沈禾仪也是不管家的,事儿便全落在肖折釉身上。
肖折釉足足忙活了五六日才将府邸重新收拾好,看着焕然一新的府邸,肖折釉心里升起一抹放松的成就感。
可是下一刻,肖折釉忽然想起之前在勿却居的时候,她没有事先和他说就私自改了卧房的布置使得他不悦……
还是去问问他吧,她垂下眼,带着绦葡儿去了沈不覆的书房。
沈不覆书房的门开着,门口也没有人守着,肖折釉让绦葡儿守在外门,自己进去。
他坐在一张藤椅里,正阖着眼。
肖折釉停住步子,也摸不准他是睡了还是没有,想了想,还是决定退出去,过一会儿再来。
「折釉。」她刚转身,沈不覆就喊住她。
「扰到将军了?」肖折釉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点歉意。
「没有,什麽事?」他揉了一下眉心。
「府里差不多收拾好了,将军要不要去看看哪里不满意,哪里还需要再改改?」
沈不覆瞬间明白肖折釉为何会这样问他,他顿了下,说:「你想怎麽布置就怎麽布置,推了重建都行。」
肖折釉不太自然地别开眼,说:「将军不要打趣。」她又问:「将军当真不去看一看?」
沈不覆本来对修葺这种事情没什麽兴趣,可是见她这般问,他倒也没拒绝,起身陪着她逛了逛府邸。
肖折釉带着他一边瞧着府里改过的布置,一边细细跟他解释。
「……再过两个月,这边一整个花圃里的芍药就会全开,一定好看得很。」肖折釉指着前方一大片花圃,比霍府勿却居後院的花圃还要大上许多。
沈不覆望着眼前的花圃,忽然说:「你也喜欢芍药?」
「是呢,是喜欢。很多人喜欢牡丹,将牡丹捧上花中之王宝座。芍药和牡丹有几分相似,可芍药花形妩媚,花色艳丽,便被认为比之牡丹落了下乘。」肖折釉摇摇头,「我却觉得芍药有它自己别具一格的美,绰约堪宜。」
肖折釉眯起眼睛望着前方一大片的花圃,如今还不到芍药怒放的时节,甚至因为这处花圃是新辟出来的,连花苗都还没有引过来。可是肖折釉望着这片花圃,眼前似乎已经是一幅芍药缱绻的画面了。
沈不覆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他道:「芍药,殿春之花,又名将离。美则美矣,其意却略萧索。」
肖折釉偏过头,有些意外地望着他。
「在周围种一些艾草吧。」
「好。」肖折釉点头,「的确是需要一些肆意生长的花草相绕才好。」
「对了。」肖折釉又想到一事,「将军府已大致收拾妥当了,我想去看望漆漆。自成亲之後,我便没有再见过她。如今她一个人住在外面,我有些不放心,想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沈不覆点了一下头,说道:「去吧,让归弦跟着你。」
肖折釉犹豫了一下,又问:「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给将军带来麻烦?如今陛下派来的人一直守在府外……」
沈不覆笑了一下,说:「无妨,你出府的时候那些人未必会跟着你。就算跟着你也不用担心,当他们不存在就好。」顿了一下,他又说:「若是有什麽事情,最近便办了吧。再过一段时间,想出府恐怕就没有眼下这般容易了。」
肖折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也不多问。
第二天肖折釉就带着归弦出了将军府,去到漆漆如今住着的宅子。
归弦在院门外叩了叩门,橙桃儿小跑着来开门,「二奶奶!」
归弦在一旁提醒,「如今该改称呼了,应当称夫人。」
将军与霍家恩断义绝搬出霍家的事已经传开了,橙桃儿立刻反应过来,笑嘻嘻地说:「夫人!是奴婢口误说错了!」
「不碍事的。」肖折釉笑了一下,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漆漆最近可还好?嗯……有没有再闯什麽祸事?」
橙桃儿急忙说:「这段日子姑娘从来没出去过,一直在家里研究烧瓷呢,不仅请了师傅来,还寻了好些制瓷方面的书来看。」
肖折釉放心地点点头,不过漆漆能够安心研究制作瓷器倒是让她心里有些意外。
「漆漆现在在哪儿?」肖折釉问。
「夫人过来的时候,奴婢就在院子里,也不知道姑娘在哪儿,许是在屋……」橙桃儿话突然顿住,说不下去了。
肖折釉顺着橙桃儿的目光看去,便看见了坐在墙头上的漆漆……
肖折釉心里的那份安心瞬间没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墙边,仰头望着漆漆,她正跨坐在墙头,望着院外。
一旁的橙桃儿眼珠子转了转,小声咳嗽了一声,「姑娘……」
「什麽事啊?」漆漆不高兴地转过头来,却在看见肖折釉时愣了一下。
「姊,你怎麽来了?」漆漆忽然有些紧张,急忙从墙头上跳下来。
「你坐在墙上做什麽呀!都已经十三岁了,能不能安分一点!」肖折釉皱着眉,是真的替漆漆着急,她这个样子,恐怕连亲事都是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