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霍玄到底有没有造反?他不确定。

可是有一件事情他敢确定,即使霍玄真的有了反意,他也不敢轻易将他处死。起码现在不能,在找到替代他的人之前都不能。

肖折釉立在檐下,看着陶陶送进来的信。

在刚过去的秋闱里,他考中了举人,虽然名次不靠前,可他毕竟年纪不大,信上说他正在准备来年开春的会试。

关於自己考中了的事情陶陶并没有特别高兴,至於来年开春的会试,陶陶也没有说自己究竟有没有信心。

肖折釉觉得陶陶毕竟年岁不大,来年的会试恐怕有些艰难,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年纪不大的缘故,第一次会试可以权当做练习,等到下一次的时候再好好考就成了。

陶陶在信里说完自己的事情,又问了她如今的生活,在信中表达了对她的想念,还问了她有没有什麽缺的东西。

如今官兵把守着将军府,没人能够进出,以前府里若是缺个什麽东西,只要交代门外的守卫,自然有人采买进来,可是时间久了,那些守卫变的怠慢,交代他们采买些什麽东西总是拖拖拉拉,越来越不尽心。

肖折釉自然不会告诉陶陶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她走回屋中,提笔给陶陶回信。

陶陶的这封信送到她手中时已经拆了,门外的那些守卫会将所有进出的信件先翻阅一遍。因此她在信上也没有写很多事情,只告诉陶陶她一切都好,让他不要太过担心,并且告诉他好好准备来年开春的会试。

写完以後,她将信交给绿果儿,让她把信封好送出去。

肖折釉叹了口气,其实她并不清楚这封信能不能送到陶陶手中,依照门外那些守卫的办事效率,恐怕就算能将信送到,也是要在很久之後了。

其实她也可以将信交给归刀或归弦,让他们帮忙送出去,只是如今境地,她也不想再给府里多添麻烦了。

绿果儿拿了肖折釉的信却没出去,她忍着笑,说:「夫人,您快去看看将军吧,将军快要把厨房给烧了。」

「嗯?」肖折釉有些吃惊。

沈不覆去厨房了?

肖折釉带着绿果儿去了厨房,还没走到呢,就听见厨房里乒乒乓乓地响。

烟升站在厨房门口,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望着厨房里面,她看见肖折釉过来了,就像见到救星一样,急忙迎上来。

「夫人,您过来了。」

「将军在做什麽?」肖折釉疑惑地问。

烟升有些无奈地说:「将军忽然说要来厨房做饭。」

她话音刚落,厨房里又是一阵瓷碗摔碎的声音。

肖折釉急忙提起裙角匆匆踏进厨房,只见沈不覆握着手中的铲子,搅动着锅中的菜。

几个摔碎的盘子和一些切得乱七八糟的食材撒在地上,惨不忍睹。

烟升和绦葡儿立刻走上去,将地上那些盘子和菜清扫乾净。

肖折釉迎上去,问道:「将军,这是做什麽呢?怎麽自己做起菜了?」

「闲来无事,下厨讨夫人关心。」沈不覆道。

她笑了一下,说道:「将军也太会开玩笑了,您与其说是讨我欢心,还不如说是将军太闲了。」

沈不覆也跟着笑了一声,道:「以前也帮母亲打过下手,洗菜、择菜之类的事情也做过。可没想到真到了自己下厨的时候竟这般费事。」他将手中的铲子随手一扔,锅里的热汤溅出来,溅到他自己的手背上,也溅到了一旁肖折釉的脸上。

她惊呼了一声,急忙向後退了两步,拿出帕子擦着脸。

沈不覆惊了一下,急忙转过身,焦急地望着肖折釉,问:「可烫着了?」

肖折釉有些埋怨地瞪了他一眼,说:「将军还是出去吧,你再这样下去,恐怕厨房都要被烧掉了。」

「我是问你疼不疼。」

「自然是疼的。」

沈不覆去拉她的手,说:「给我看看。」

肖折釉松了手,却又向後退了一步,说:「胡说的,不疼。」

沈不覆又看了她的脸一眼,见的确没什麽痕迹才略略放下心,他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被自己弄得一片狼藉的厨房,什麽也没说便往外走。

肖折釉跟着沈不覆走出去,一边走一边说:「将军若是太无聊了,折釉陪你下棋便是,或者看些兵书。实在不行,画画也行,将军画的宫殿图挺好看的。」

他「呵」了一声,笑道:「你倒是把我当作画的文人了。」

沈不覆在芙蓉树下停下来,听着院外士兵的走动之声。外面士兵走动的声音自然不大,只是他行军多年,对於甲胄相碰的声音十分熟悉。

「再过一段时间,这些士兵恐怕要住进府中。」他轻声道。

肖折釉想了想,说:「反正将军说过可以护住我,那我也没什麽可怕的。」

「你倒是无知者无畏。」他笑了笑,「走,吃饭。」

他又转过身对烟升吩咐把他先前炒的几道菜端过去。

肖折釉皱着眉,狐疑地望了一眼烟升,烟升歉意地对她笑了一下,那歉意中似又带着一份看戏的意思。

沈不覆烧的菜自然都是焦的,他将烧焦的菜放到肖折釉的碗里,道:「你既说了与我同甘共苦,那这些烧焦的菜自然也是乐意吃的。」

「呵呵……」肖折釉假装生气地说:「将军真是闲得变了性子,以前可不这样的。」

「哦?我以前什麽样子?说来听听。」沈不覆问。他一边问,一边吃了一口菜,菜一入口,他自己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以前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言语不多,一言一行需要别人来揣摩,一天说的话超不过三句。哪里像现在这样整日说废话、做闲事。」

沈不覆笑着摇摇头,道:「你以前可也是对我毕恭毕敬,左一个不敢右一个越矩,一句一声您,三句一垂眼屈膝。」

「哪有那样?」肖折釉皱了下眉,硬着头皮吃了一口菜,菜在她嘴里含了一会儿,最後还是把菜给吐了出来。

「走,陪我去做菜。」肖折釉站起来对烟升说。

「好勒。」烟升笑着答应。

一旁的绿果儿和绦葡儿也连连应和,跟了上去。

肖折釉刚迈出门槛,沈不覆也跟了出去,说:「不如你教我如何下厨吧。」

言罢,他先一步往前走,走向厨房。

今年冬天的雪很晚,好像一直憋着不肯下,终於在年三十那一天纷纷扬扬落下。

年三十的晚上,肖折釉和沈不覆围着炉火而坐。归刀、归弦、烟升、绦葡儿和绿果儿都在一旁。

这大概是过得最寒酸的一个除夕了,连年夜饭也只有一道荤菜。

肖折釉望着窗纸上映出的纷扬落雪影像,翘着嘴角说:「终於下雪了,明天说不定还能堆雪人。」

沈不覆看了她一眼,才说:「都这般吃不饱穿不暖的境地了,倒是乐观。」

肖折釉没说话,她接过绿果儿递过来的烤红薯,小心翼翼的剥皮,刚烤好的红薯很烫,她刚碰了一下立刻收了手。

「还是奴婢来吧。」绿果儿说。

「不用。吃烤红薯的乐趣就是亲手撕掉滚烫的皮,看着里面露出娇娇嫩嫩的肉,吃起来才香。」肖折釉弯起眼睛,「落雪时,没有比烤红薯更好吃的东西了。」

沈不覆望着她一点一点试着去撕红薯皮的样子,恍惚间又想起幼时的事情……

阿楠吃的第一个烤红薯是他给她的。那时候,她的眼睛亮亮的,当时他还诧异她为何连这个都没吃过,直到後来他将背上熟睡的她交给她母后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她是公主。

公主,没吃过这种东西就太正常了。

沈不覆站起来,走到门口,将门推开,望着外面的鹅毛大雪,远处的景儿几乎都被雪吞了,只剩隐约轮廓。

若说後悔,他最後悔的事情大抵就是他与盛令澜成婚那一日,他忘了问她——你还记得我吗?

他自小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幼时甚至比如今更不善言辞,在雪山中的半个月,他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每都是她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小哥哥,等我们回去了,你到我家里陪着我好不好?」她拉着他的衣角不停地问。

盛令澜许是不记得了吧,当时她还那麽小。

沈不覆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这一往情深原不过痴念一场,她不仅没有回应,甚至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意,更甚者……根本不记得他。

大婚那一日,沈不覆感觉得到盛令澜装出来的温柔贤淑。

其实,她嫁给自己是不愿意的吧?毕竟是经过改朝换代之後草草下嫁。

「将军。」肖折釉起身走到沈不覆身後,「太冷了,将军别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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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嫁龙门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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