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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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卖作傻子妻】

李大虎在饭食里下了药,马车里的女人都软弱无力,瞌睡连天,萝涩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不敢胡乱吃这些东西,宁愿饿着,也绝不碰一口李大虎送进来的黑面馒头和硬面饼子。

经过这一遭,她再没有落胎的想法,且满心坚定地要把孩子生下来。

不是没有想过要逃跑,可她既打算在这个时代留下来,必然不能再留在童州,但她身无分文,凭着一双脚又能走去哪里?不若暂且跟着李大虎往凉州去,到了凉州再做打算吧。

马车逼仄拥挤,李大虎又不许女人们下车,故而吃喝拉撒皆在车上,恭桶藏在角落,屎臭熏得萝涩反胃想吐。

「呕……」她捂着嘴,探头出去,顾不上李大虎坐在车辕儿上,「哇」的一声吐了一地,因肚里空空,只吐了些水出来。

李大虎叫停了马车,跳下车辕骂骂咧咧,反手就要给萝涩一个耳光,被二奎拦了下来,「爹,你别打了,已经这般丑,再把脸打坏了,哪个肯出银子买。」

「呸,赔钱玩意,要卖不出去,老子就剁了你吃人肉大包子,真是倒楣,小兔崽子,去把车子上收拾乾净,瞧着恶心。」

二奎担忧地看了一眼直呕酸水的萝涩,迟疑一番後道:「爹,今儿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上前面的破庙里歇一晚再走吧,方才有一处落脚店,我去给爹沽酒喝。」

李大虎一听「酒」字就馋了起来,笑哈哈地应下,「好儿子,就这麽办,把她们都捆去破庙里,我再去打条野狗来炖着吃,越往北边走越冷,才十月天儿就这麽冷,狗肉配烧酒,才能叫我身上舒坦,哈哈哈……」

二奎心下暗松一口气,忙俐落地把车上收拾乾净,牵着马往破庙走。

李大虎去打野狗了,二奎安置好马车,顺手给马喂上一把乾草饲料,然後把车上的女人都赶进破庙里去,未免有人逃走,又将她们的脚用一条锁链锁上,要麽她们所有人一起跑,要麽一个都跑不了。

扶着萝涩下车,他不忘关切一句,「阿姊不吃东西不行的,我一会儿偷偷给你做一份,不掺药,这路上恐怕没机会了,待到了凉州,我帮你逃跑。」

萝涩感激的看他一眼,但嗓子哑着,吐出一个谢字来也很是艰难。

「不必不必,是我害了你。」二奎内疚地低下头,取下马脖子上的牛皮水囊,挨个给女人们喝水,之後正欲出门沽酒,却听门外有人来了,隐约还有争吵声。

「世子爷、世子爷,咱们不能回头了,再赶不到凉州,皇上便要向梁家问罪了!」

萝涩听见这个声音,不由浑身一颤。

二奎一听有人来了,匆忙从怀里掏出一堆帕子,把女人们的嘴都堵了起来,他扯着锁链的一端,把人藏在破庙角落的稻草堆後。

萝涩鼻下嗅着稻草发霉的异味,藉由空隙勉强看清庙内的情况。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进来一个丰神俊朗,身姿挺拔的俊美男人,果然是梁叔夜。

桑柏随他一并迈进,神色焦灼,劝说得口乾舌燥。

原本他们日夜兼程,已接近凉州属地,无奈路上听闻童州城驻防将军府大火,烧死了姜氏和何藻,另有一名女子同殁,名讳还没个准信儿,可自家世子爷就为了这点风言风语,当即打算折回童州,定要确认过萝涩姑娘平安,才肯去往凉州。

任凭桑柏说破了嘴,怎麽分析利害关系,梁叔夜就是不听,所谓关心则乱,为了儿女情长,他竟连紧急军务也顾不上了。

「世子爷!我替你去童州一趟,你往凉州覆命,这事儿真的万万耽搁不起,我一介梁门家奴,尚知大事要紧,世子爷怎麽这般糊涂?」

梁叔夜心乱如麻,看着破庙中落漆破败的马王爷泥塑,拧眉不言。

「世子爷,萝涩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况且大小姐也在童州呢,有余大人的照拂和大小姐的保护,萝涩姑娘定会安然无事的,您放心吧。」

梁叔夜回头道:「她与你传信的鸽子还在吗?」

「自然在,临行时大小姐便说过,若凉州有军务烦扰,可传信回去,鸽子我好好地藏着呢……世子爷莫不是要问问萝涩姑娘的安危?」

梁叔夜点头,刚要说话,只听匡当一声,半掩的庙门被人踹开。

竟是梁玉一身风尘地赶到,冷冷地抛下一包东西,道:「不必了,我人已到。」

暗处的萝涩见梁玉也来了,心下五味杂陈,深知梁玉不可能瞒着她的死讯,定会仔仔细细地告诉梁叔夜,好叫他彻底绝了这番痴念。

垂下眸子,她忍着热泪不落下,不愿看到梁叔夜心碎的模样,可天意弄人,还是安排她与他们在这方小破庙里相遇。

她的眼角余光看见梁叔夜拆开了包袱,他登时愣怔在原地,修长的指尖微微颤抖,取出了布包中的两截篦梳来。

红绒绳早已烧得精光,篦梳的木色被烟火熏得漆黑,只能勉强看出个形状来。

梁叔夜用指腹抚过篦梳断裂处的痕迹,无声地一笑,这老旧的款式、这熟悉的断痕,岂能做得了假?

「她的屍身呢?阿姊可是用莲花箭骗过我一次的……」梁叔夜沉声开口,脸色十分可怕。

梁玉闻言嗤笑一声,泠泠道:「你与她已情断,她也许了人家收了聘礼,我何苦再用计骗你?只不过念你痴心一场,留给你遗物一件罢了。」顿了顿,她暗叹道:「至於屍身……叫火烧了乾净,三娘家收殓了骨灰,已经将她好生安葬了。」

梁叔夜握着篦梳的手无力地垂下,体内血气翻涌,面色却不喜不悲,所谓大笑无声,大悲无泪,这份荒谬的天人永隔叫他如何承受?他与她从未说过一个「爱」字,可心迹日月可证,这种隐忍化作一种静默,他本欲守她一世安然,可若她不在了,他又该怎麽办?

他舍心离爱、隐忍自己,去成全她的平凡人生,怎料到竟只是一出不完整的折子戏,她谢幕潦草,他此生断章。

断篦从他的手心滑落到地上,他弯腰去捡,一滴泪先於指尖落在了篦梳之上……

梁叔夜的伤心之色,落在稻草後萝涩的眼中,也不禁随着他泪如雨下。

她庆幸自己的手被铁链锁着,嘴巴被布帕塞着,否则她怕自己的理智崩溃,会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不说这番情爱本就是一场错,只说她现在嗓音沙哑、脸面已毁,即便相见,恐怕他也认不得她了。她紧咬着下唇,不自觉用力,苍色的唇浮现出一抹殷红。

另一边,梁玉见梁叔夜痛不能抑,喘息急促,心中暗想他怕是蛊毒要发作了,立即上前,趁其不备用手刀打昏了他,然後对桑柏道:「走,绑也要绑去凉州!就他现在这副身子,再不服解药,里子就要废了!」

「好!大小姐,那你呢?」桑柏背起昏过去的梁叔夜,扭头问向梁玉。

梁玉眸色沉沉,十月寒衣已过,萝涩想必已经回到现世了,自己也时日无多,只是梁叔夜现在这副样子,她实在放心不下,只好再赴一趟凉州了。

「我乔装後与你们一同前往,随意在军中与我安插一个职位,等叔夜自己能堪大任,我便云游九州,再不涉战。」

桑柏哪有不答应的,背着梁叔夜先出了破庙门,梁玉随後跟上,三匹马儿奔驰上官道,绝尘而去。

待人走了,二奎才从稻草後蹑步出来,虽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暗自庆幸,幸好他们碰上了什麽生死的大事,好像还有打仗的事,所以才没注意到角落边的动静,不然一堆人躲在这儿,稍一留意就会被发现,阿弥陀佛,要是丢了货,他定要给爹打死了。

回头看去,他见萝涩哭成了泪人,心里更加愧疚,暗自下决心,等到了凉州一定要帮她逃脱,不能叫她被爹给卖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过了差不多有一个月时间,他们才行到了凉州境内。

十月底,天气寒冷,加上此处黄沙漫天,荒凉得很,即便有良田也被霜冻封着,从官道上一眼望去,四周土原山坳、阡陌荒地,比起童州郊外的良田村差得太远了。

因为要卖女人,李大虎挑了凉州苦水乡一处偏僻的山窝,里头大概有三五个村落,这里离苦水镇稍近一些,也不是真穷到根里去,想来村民们拿些银子买个媳妇还是成的。

李大虎寻到了自己的大妗子做接头人,赶着马车到村子口,把车上的女人一个个都拖了下来。

铁链被强行拉拽着,萝涩步履踉跄,下意识护着小腹,她抿了抿乾裂的唇,踏上了砂砾地。

此时村里人大多得了信儿,都赶来瞧热闹,里外里围了两层,交头接耳,哄笑不断。

这里民风落後,读书人少,知礼义廉耻的不多,觉得买媳妇是桩常事,甭管是从哪里拐来的丫头,只要好生养、勤快就好,若有不安分的,打几顿也就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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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小厨娘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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