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食物之一:螺蛳
□顾村言螺蛳于我的童年而言,除了吃以外,兼含诗意的美与一种凄美,这全是因为传说。一则关于螺蛳姑娘的,说的是一个老实的种田郎在水边拾到一硕大美丽的螺蛳,便在家中以水缸供养之,谁知后来自田中归来,家中饭菜却齐齐整整,如此约有数日之久,种田郎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所以然,一天便早早收工,悄悄来到自家的茅屋边,从门缝外窥视,却见一绝色女子自水缸中的螺蛳壳中缓缓而起后,便径直来到灶间动手做饭做菜,种田郎于是推门而入,抢过螺壳,求那螺蛳姑娘与之成婚,姑娘含羞允了,由此家中丰衣足食。螺蛳姑娘后生一子,孩子顽皮,偶然翻出螺蛳壳来,被种田郎发现了,于是戏道:"丁丁丁,你妈是个螺蛳精!当当当,这是你妈的螺蛳壳!"却被外出归来的螺蛳姑娘撞个正着,红着脸的螺蛳姑娘当即跳入螺壳,遂无影无踪。种田郎悔恨交加,每日里形单影只,去河边看水流汤汤,却再不见了温柔的螺蛳妻。另一则传说则有些怕人,说的是在河中溺水而亡的冤魂,第一件事就是被逼着拾螺蛳,若拣不满一箩筐,是永远不会超生的--这倒不麻烦,麻烦的是用来装螺蛳的是个无底筐,换句话说,也就是拣了多少就会漏多少。儿时想想那些冤魂每日闷在黑漆漆的水下提着个无底的箩筐拣拾螺蛳,有一瞬间,总觉得闷得慌慌的。这些传说并没有影响我儿时对螺蛳的挚爱,那种小小的螺蛳爆炒之后实在是一种美味。螺蛳大概在清明前后就开始吃了,那个时候螺蛳基本无籽,据说和吃马兰头一样是可以明目的。事实上,螺蛳在水乡实在是提不上口的低劣菜肴。我们那水河交错,凡有水处必有螺蛳,若是家中菜少了,用一种自制的被称做耥网子的家伙(长竹篙顶头装一小网),随便到一处河边,沿河岸顺推下去,只捣鼓那么几下,河中几缕泥烟弥漫后,提上网子倒在岸上,除去一些极少的小鱼小虾,大多的便是螺蛳。有的一网下去便有一脸盆之多,只几网,便足够一家人吃上好些天了。有的人家没有这种专用的网子,便用一只铁篮子,以长绳扣着,抛入水中,待沉入水底再往上拖,也能拖到一篮螺蛳。螺蛳烹调前,要用清水反复洗净,并用洗帚去除表面污物,再用清水漂养。每天换几次水,养二、三天后直至螺蛳体内的泥沙、粪便全部排净为止。然后剪去螺尾洗净后烹炒--多数以起油锅快速加热爆炒为主。家乡多以葱头椒丝爆炒,喷酒加糖,再倒上少许红酱油,后加宽汤,汤一开即出锅,这种做法比较清淡,着力突出螺蛳自身的鲜味,不仅螺蛳好吃,汤也鲜美异常,儿时用这种螺蛳汤泡饭,饭量常常不知不觉地就大增。扬州南京等地炒螺蛳时多加以五香八角,加糖,汤极少,成粘绸状,这种螺蛳大多极入味,鲜味浓烈,街头大排档多是这种做法,夏夜时,约二三好友着短裤背心,于习习晚风中大喝生啤,大啖螺蛳龙虾,畅谈人生如意或不如意处,实在是一大快事。大多人吃螺蛳,是少不得针、牙签之类的物件的,因为要挑出来,而对我来说,这些却从来是吃螺蛳的多余之物,只用一双筷子,便将那螺蛳肉吸吃得清清爽爽,手根本不需碰那螺蛳--这也算是自称水乡人吃方面的一项绝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