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新的?新的。
她还不时听到有男人这样议论她。
她是新的,那么其他服务生就是旧的么?她只是个小小的服务生而已,即使是长得出众一些,值得他们这么关注么?有时候她被方捷临时派到餐厅帮忙,那些人说的笑话让她听得耳热心跳。
按一些流行的说法,也算得上是性骚扰了。
而最让她觉得困惑的是同屋住的雅娟和静静,有时候她半夜出来上厕所,常常会发现她们都不在屋里。
第二天问她们干什么去了,她们就说去值夜班。
怎么没有我的夜班?她问。
你刚来,业务还不熟悉。
到时候就会轮到你了。
她们笑道。
有一次她打扫宿舍的时候在静静的床头下面发现了一个小纸盒,盒面一对**的男女正在热吻。
旁边印着的字迹是“爱神避孕套。
她好奇地打开,看见的是一个个象气球卷一样的东西。
盒背面有说明书,她看了一遍就全明白了。
她迅速地把它放到静静的枕下。
这是一个没结婚的女孩子该有的东西么?她真想当面问问静静,可是终究没有。
静静不是冷紫,她知道。
还有一次是她在大堂接到了一个找雅娟的电话,有人说看见雅娟在歌舞厅,她便来到了歌舞厅,一个大肚子男人正和雅娟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冷红想等他说完再喊雅娟,便站在了一边。
说是一个女人听说老公经常在外面找小姐,就雇了个私家侦探去跟踪。
这一天,真的让侦探抓住了线头。
先是老公来。
男人用食指和中指在茶几上比画出缓慢臃肿的步态。
他比画得倒挺象他自己。
冷红想。
后是小姐来。
男人比画出轻盈灵巧的女人步态。
最后是侦探跟进来。
男人又比画出曲曲歪歪鬼鬼崇崇的步态。
过了一会儿,老公出来了。
男人比画出的步态显得瘫软无力起来。
小姐也出来了。
男人显示出岔开双腿行走艰难的样子。
侦探也出来了。
这时候,男人忽然把无名指也伸了出来,用食指和无名指比做腿,而把中指高高地翘了起来。
怎么把这个手指翘了起来了?雅娟很纳闷。
是啊,怎么把它翘起来了呢?男人问道,猛然间捉住雅娟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内侧。
雅娟尖叫大笑。
冷红呆了片刻,转身跑了出去。
在售票桌前坐了很久,心口依旧砰砰乱跳。
天啊,这是干什么啊。
雅娟怎么这样?她还要不要脸?她没想到,没多久,这样的事情就降临到了她的头上。
在单间洗浴的客人有时候会在洗完之后要一些东西。
一次,清爽五号的客人要水果,正好人手有些紧,方捷便让冷红跑一趟,冷红把水果送到了房间里,客人亲手接过来,他只穿着一件三角短裤。
冷红放下水果就要走,客人喊住了她。
小姐,你喝茶么?他问。
谢谢。
不喝。
冷红说。
给你小费。
男人递过一张钞票。
不,我不要。
冷红拉开门,男人在她出去的一瞬间,把钱塞到她的手里,是一百元。
冷红怔了怔,把钱塞回门缝里。
或许,他真是个好人,是自己把人想得太坏了。
她想。
过了一会儿,男人又要烟,还是冷红上去送的。
这一次他穿上了浴袍,冷红觉得他没那么可怕了,便稍微停留了片刻。
先生还需要什么么?她问。
你做不做生意?男人问。
什么生意?男人笑了。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他说。
我真的不懂。
我想,我不会做生意。
冷红说。
傻瓜,只要是女人,没有不会的,只是你想不想做的问题。
你什么意思?看来你还真的没入门,男人走上前:要我教你么?不。
冷红向门口退去。
我可是个开门高手啊。
男人逼过来。
冷红拉开门,狂奔出去。
一下楼她便找到了方捷,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多注意自我保护就行了。
方捷说:服务行业免不了遇到这种情况。
不过有损失就会有补偿,他没有给你小费么?这个客人一向很大方的。
他给了,我没有要。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就这些?那还能怎么样?这种事情还能怎么去追究?方捷笑了:你以为这是在学校么?丢了一块橡皮都会有人出来讲个说法?水至清则无鱼,社会上就是这样。
你应该让自己的承受能力强一些。
冷红没有再说话。
她觉得再说下去,在方捷的逻辑里,肯定就变成自己的不是了。
她不想和方捷辩论,她也知道自己不一定能辩得过她。
她觉得自己需要做的不是和这个逻辑打架,而是要彻底脱离这个逻辑。
她必须离开。
这里不是她的久留之地。
她必须离开,尽管方捷对她很好。
——事实上,方捷对谁都很好。
她的妆总是很淡,衣服也从不浮华和炫耀,说话轻声慢语,从没有见她大声呵斥过哪一个服务生。
对谁她都是一幅关切自然的大姐模样。
但是员工们却都很敬畏也。
顾客们对她也很尊重。
即使是熟络的男顾客,冷红也只见他们开开平常的玩笑,从没有过分的言语和举动。
她似乎永远是谦谦有度,落落大方,彬彬有礼,姗姗而行,不急不徐,不紧不怠。
她这种形象多年以后仍旧深深地烙在冷红的脑海里,使冷红明白:原来一个女人可以表现的这样娇柔而不失刚硬,温和而不失威严,老道而不失诚恳,谨慎而不失自如。
冷红知道:无论方捷是一个什么性质的女人,仅就外在体现而言,她也不失为一种风格。
而且,是一种十分吸引人和折服人的风格。
——也就是经历了方捷之后,冷红才开始学会了不轻易地被一些表层的风格所打动。
也明白:风格应该是一种类似于内衣的东西,当内衣被当作外衣穿来穿去的时候,它就充斥了诱惑的前兆。
当然,离开显然是不容易的,冷红知道。
她欠了方捷那么多钱,不还清就离开,也显得太没有情义了。
然而,要是这么干下去,她算了一算,即使每月自己一分不花,只给家里留上一百五十元,也只能还上二百元。
以这样的速度,还清五千元得用二十五个月,也就是两年多。
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两年多,太久了。
可是她有什么招儿能快点儿呢?这儿的工作虽然清闲,但是很绑人。
她一刻也离不开,又没有分身术。
看昨天晚上的“星苑焦点”
了吗?这喝盐水卖血还真是一条挺挣钱的道儿。
那天聊天时,保安小许说。
这一说象一道闪电照亮了她的心田。
是的,为什么不可以去卖血呢?她的身体素质不错,又年轻,血液再力强,工作又这么清闲,卖完血就可以好好休息。
条件多好啊。
她偷偷地去了一趟医院,打听了一下行情。
然后,向护士伸出了自己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