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阮小宝瘦得不成样子,肋骨一条条的,清晰可见,屁股和大腿处都肿了,全身布满了瘀青。
「痛吗?」唐青忍不住放柔了声音。
阮小宝点了点头,又猛地摇了摇头,他记得有一次娘也问他疼不疼,他说疼,结果娘又打了他一顿。
唐青又是叹了口气,摸了摸阮小宝的脑袋,轻声道:「以後娘再也不打你了。」
阮小宝闻言,眼睛一亮,仰着头看着唐青,过了半晌,亮晶晶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他记得娘几天前也说过不打他的话,结果下午就拿着藤条子抽了他一顿。
这期间,阮小宝又咳了好几声,都是捂着嘴巴,脑袋偏到一旁轻轻地咳。
唐青瞧着捂着嘴巴还偷偷望向她的阮小宝,叹息道:「不用捂着嘴巴,以後……娘再也不会打你、骂你了,你的病,娘也会帮你治好的。」
阮小宝仰着头看着她,娘刚才说能把他的病给治好吗?可是爹爹都说他的病不可能治好的,娘的医术根本不如爹爹,想到自己的病,阮小宝的神色又黯淡了几分。
唐青躺在床上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虽然知道自己穿越了,可是接受这个事实还是有些难度。
阮小宝一直在旁边守着她,偶尔偷偷地瞄她两眼,唐青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阮小宝推开木门跑了出去,但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也无暇去顾忌他了。
唐青是被木门吱呀打开的声音吵醒的,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望向木门,一个穿着全是补丁衣衫的少年走了进来,少年有些瘦弱,黑黑的,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身後跟着更加瘦弱的阮小宝,阮小宝双手紧紧地抓住少年的衣角,紧张地看着唐青。
少年放下背上背着的竹篓子来到床头,紧张地看着唐青,问道:「姊,你没事吧?铁蛋说你醒了,头还痛不痛?饿不饿?」
唐青从床上坐了起来,摇了摇头,「不痛了,秀白,你不用管我,忙你自己的去吧。」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就是唐青的弟弟唐秀白,他们家如今只剩下她、唐秀白以及一个不姓唐的阮小宝。
娘亲早在生唐秀白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爹爹也於三年前得了恶疾过世了,虽然还有大伯和叔父他们,不过不提也罢。
「姊,你都一天一夜没进食了,我去把早上熬的粥给你热一下,你再休息会,等会就好了。」黑瘦的少年说着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身後的小家伙犹豫地看了唐青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唐青靠在床头,脑子里跟浆糊一样。
约莫过了半刻钟,唐秀白就端着一碗粥进来了,身後跟着畏畏缩缩的阮小宝。
「姊,赶紧吃吧。」唐秀白把手中破烂的瓷碗递到唐青的面前。
唐青点了点头,接过瓷碗,里面是白米粥,看样子应该是用精米熬成的粥。
唐秀白看着小口小口喝粥的姊姊,又望了眼身後可怜兮兮的小家伙,面露犹豫,过了半晌才道:「姊,以後少打铁蛋,毕竟这一切都不是铁蛋的错,铁蛋已经很乖、很听话了。」
他知道姊姊心里难受才老是拿铁蛋出气,可是铁蛋身体本来就不好,日子可能也不多了,他希望这最後一段时日姊姊能够好好地陪着铁蛋,不要再打骂铁蛋了。
唐青顿了一下,这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唐秀白低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姊姊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喝完瓷碗里最後一口米粥,唐青把碗递给唐秀白,冲着他身後的小家伙招了招手,「铁蛋,过来。」
阮小宝还有些後怕,抬头看了自己的舅舅一眼,瞧见舅舅没什麽反应,这才怯怯乔乔地走了过去。
「把脑袋抬起来。」唐青瞧着低着脑袋的阮小宝,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娘给孩子的阴影也太大了点。
阮小宝闻言,浑身一震,脑袋慢慢地抬了起来,哭丧着一张小脸,明显是以为娘又要揍他了。
唐秀白也急忙冲了过来,把阮小宝护在身後,「姊,你又要打铁蛋?」
唐青解释道:「放心吧,我不会打他了,只是想看看他的病情,铁蛋的病不能再拖了。」
看病?唐秀白更加疑惑了,阮之连都看不好的病,只懂一些皮毛的姊姊怎麽可能看得好,莫不是想把铁蛋骗过去揍他一顿?
唐青自然看出他在想什麽,伸手一把捞过他身後的小家伙,拎到了自己的面前,只见阮小宝两颧发红、身形消瘦。
「嘴巴张开。」
阮小宝瞧着娘不像要打他的样子,乖乖地张开了嘴巴,一旁的唐秀白见她不像要打铁蛋的样子,也松了口气,默默地站到了一旁,心中的疑问也升了起来,姊姊什麽时候会替人诊病了?
阮小宝口乾舌红、声音嘶哑,刚吐出的痰中还带了点血丝,唐青按了按阮小宝的胸部,小家伙疼得闷哼了一声,随後她又问了他几个问题,他都一一作答了,最後又替他把了一次脉。
替小家伙把完脉,唐青呼了一口气,心中已经作出了判断。
阮小宝得了肺痨,也就是现代俗称的肺结核,属於肺阴亏损型的,在古代这可是一种慢性传染的绝症,但其实要医这病也不是很麻烦,坚持服药再加上食疗,对他以後是没什麽影响的。
「姊,怎麽样?」唐秀白忍不住出声问道,虽然心中不抱任何希望。
唐青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心中还在思考用什麽处方,过了半晌才又道:「秀白,去帮我准备纸笔,我把药方写下来,你直接去抓药便可。」
唐秀白一愣,「姊,铁蛋的病真能治好?」连阮之连都放弃的疾病,她竟然能治好?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能不能治好,你试试便知,等会我开的药方你可记好了,一张药方,还有一张药膳,药膳可以经常吃,抓的药用水煎服,一日一剂,早晚分两次口服便是,这药方要足足吃上两个月的时日。」唐青一边说,一边下了床。
她知道这个便宜弟弟有些不信她,毕竟这具身体以前的主人医术实在不咋地。
唐秀白思索了好一会,这才跑去端来纸和笔,把纸平整地铺在墙角破旧的木桌子上面,「姊,都准备好了。」
唐青点了点头,领着阮小宝来到木桌旁边,执笔写了起来。
唐秀白脸色古怪地看了唐青一眼,「姊,你这……字怎麽变得这麽端正?」他们家世代都是做大夫的,大夫要开药方,因此都能识字、写字。
姊姊的字他看过,也就一般,别人勉强能够认出是个什麽字,可现在再瞧瞧她写的字,也太端正、太好看了吧,根本就不像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唐青嗯了一声,「在阮家的时候天天没事做,只能练字了,所以比以前强了许多。」撒谎都不带眨眼睛的。
开好了方子,一个药方、一个药膳,全部交给唐秀白,唐青这才道:「先照着方子抓一个月的药,至於这药膳经常吃就可以,不用天天吃。」
唐秀白看了一眼药方,沙参四钱、麦冬四钱、天冬三钱、生地六钱、百部五钱、白芨六钱、山药十钱、云苓五钱、川贝四钱、菊花三钱、阿胶五钱、三七一钱,水煎服,一日一剂,早晚分两次煎服。
另外一张药膳是沙参五钱,玉竹五钱,猪心、肺各一个,将猪心、肺洗净切块,与沙参、玉竹一起放入锅内,加入葱,清水适量,先用武火煮沸後改用文火炖大半个时辰,心肺熟透後调味即成。
唐秀白也学医,看着这药方和药膳似乎还是有模有样的,难道姊姊真的能把铁蛋的痨病治癒了?他盯着药方又想起个更加严重的问题,猛地抬头看向唐青,「姊,咱家没银子了。」
没银子怎麽抓药啊,这药方上面的药材他们家虽有几样,但另外几样必须去药堂抓药,再加上药膳上的食材,一个月总共也约莫要上十两银子,可莫说十两银子,他们家现如今连一百文钱都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