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着了一阵奇异的风(6)
第二,也承认恋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他不能不去追求。
“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惟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他相信他的理想是可以创造培养出来的,对梁的居心委婉地提出质疑:嗟夫吾师!
我尝奋我灵魂之精髓,以凝成一理想之明珠,涵之以热满之心血,朗照我之深奥之灵府。
而庸俗忌之嫉之,辄欲麻木其灵魂,捣碎其理想,杀灭其希望,污毁其纯浩!
我之不流入堕落,其几亦微矣!
梁启超是深爱徐志摩的,但他接到此信会是怎样的心情,我们也不难想像。
他这一腔的肮脏气;要到徐志摩与陆小曼的婚礼那天,才能痛快地喷发出来。
来到北京,在陈博生那儿住了不久,志摩便搬到石虎胡同七号。
这儿是松坡图书馆专藏西文书的二馆,也是图书馆的总部所在地。
图书部主任蒋百里,总务部主任蹇季常都在这儿办公。
梁启超是大忙人,当馆长不过是挂个名儿,实际负责馆务的是蹇季常。
这儿还是讲学社的总部。
讲学社是梁启超创办的一个学术机构,负责邀请国际名人来华讲学,蒋百里兼任讲学社的总干事。
志摩在这儿,无明确职务,事情还是有的,便是处理图书馆和讲学社的英文信件。
梁启超曾想让他去办《时事新报》的副刊《学灯》,没有成功,暂且安排在这儿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
住在这儿,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与林徽因的关系悬在空中,且越来越玄。
没有地位,没有声名,往后如何立身,如何自处,不管怎样的多情,回国之后,徐志摩最忘不了的,还是此后的事业。
不说自小的心志了,眼前晃动着的,都是当今中国社会的杰出人物。
声名震天的梁启超,风流潇洒的林长民,励精图治的张君劢,更有当初或许看不上眼,如今已是名作家的中学同学郁达夫。
这一切,怎能不让心高气盛又自负自赏的徐志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在文化建设上努力,这一条已定了。
毕竟出国四年,对国内文化界的形势不甚了然,加上有梁启超弟子这一背景,弄不好会被人视为“研究系”
分子,他得多方联络,从容应对,以显示自己的才华,时而确立自己的地位,实现自己的抱负。
正当五四运动后不久,新文化运动方兴未艾,各种团体和刊物,如雨后之笋,蓬勃而出。
最大也最为松散的是文学研究会,锐不可当的是创造社,资历最老的是《小说月报》,调门最高的是《新青年》,《新潮》《语丝》《文学周报》都各有气象,自成壁垒。
要在这群雄割据的格局中,打出一方属于自己的天地,不光要有实力与自信,还得要有勇气与谋略。
勉力写作,四处投稿,成了惟一的选择。
只有这样,才能显示自己的才华,才能为辟开自己的一方天地,才能为这个风云变幻的时代接纳。
投稿的热情,一点儿也不亚于当今的文学青年。
平日去看望办报办刊的朋友,总带着一个皮包,别人一说要稿,就把皮包打开取出几份递过去,要么干脆摊开让人家挑。
这些诗稿,大多是在英国时写的或译的。
用他的话说,都是些“烂笔头。
当然,遇上紧急的事情,比如罗文干案件,也会写出《就使打破了头,也还要保持我们灵魂的自由》这样犀利的讨伐文章。
1923年1至3月份,志摩接连在《努力周报》《时事新报·学灯》《晨报副刊》等报刊上接连发表了许多诗文。
排列如下:《希望的埋葬》(诗),1月28日《努力周报》;《北方的冬天是冬天》(诗),1月28日《努力周报》;《就使打破了头,也还要保持我们灵魂的自由》(文),1月28日《努力周报》;《情死(Liebstch)》(诗),2月4日《努力周报》;《一个不很重要的回想》(小说),2月11日《努力周报》;《一小副的穷乐图》(诗),2月14日《晨报副刊》;《教育中的自由》(译文),3月1日《民铎》;《听槐格纳(Wagner)乐剧》(诗),3月10日《学灯》;《康桥再会吧》(诗),3月12日《努力周报》;《沙士顿重游随笔》(诗),3月13日《学灯》;《夏日田间即景》(诗),3月14日《学灯》;《小花篮———送卫礼贤先生》(诗),3月22日《晨报副刊》;《月下待杜鹃不来》(诗),载3月29日《学灯》;《哀曼殊斐儿》(诗),3月28日《努力周报》刊出。
此时距胡适等人倡导文学革命,不过数年天气,最能显出新文学实绩的新诗,虽说出了十几本诗集,也不乏广有影响的,如胡适的《尝试集》(1920年),郭沫若的《女神》(1921年),但真正为人称道的,却是以冰心为代表的短诗。
徐志摩的诗,以其清新的气息,自由的排列,还有长些的篇幅,一下子引起了文坛的关注。
哥伦比亚大学的硕士,剑桥皇家学院的高材生,梁启超的弟子,这些头衔也都给他增添不少的光彩。
这些诗中,最惹人眼目的是《康桥再会吧》。
所以惹人眼目,与它发表时曾出过故障不无关系。
3月12日刊登一次,到了3月25日又刊登一次。
头一次排列错了。
编辑在按语中说,《康桥再会吧》原是一首诗,却被排成连贯的散文。
诗人做此诗的本意,是在创建新的体裁,以十一字作一行(亦有例外),意在仿英文的Blakverse不用韵而有一贯的音节与尺度,以在中国的诗园中创出一种新的体裁,不意被我们的疏忽把它的特点掩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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