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凤都有名的青楼杨柳坊中,笙歌艳舞,寻欢问乐的男人倚红偎翠,在温柔乡中流连忘返。
杨柳坊雅致的妙音阁里,萧汝昌正陪着大熙权倾朝野的安王爷饮酒听曲。
「曲妙人娇,好!」一曲终了,安王爷鼓掌赞叹。
萧汝昌打了个眼色,弹筝的姑娘妩媚的双眸轻轻转动,看着安王爷微微一笑,缓缓起身,纤腰轻摆,裙袂轻漾间盈盈走向安王爷。
萧汝昌轻轻地朝门外退去,悄悄地带上房门,将旖旎香艳的一幕掩了起来。
妙音阁建在水池当中,芙蓉池碧波荡漾,层层叠叠如翠羽华盖般的荷叶摇曳多姿,池边的垂柳轻摆,一派清悠怡然的风光,眼前景色幽雅,使萧汝昌心情更加烦躁。
前些时他心情极好,连作梦都在笑。
裘世祯内院遣出来的那十几个美人都是一等一的姿色,在欢场里颇有艳名,这些美人本来就对裘世祯心怀怨怼,他再花了些银子,她们便更加卖力地宣扬裘世祯不举一事。
人们对裘世祯的秘闻感到好奇的同时,对萧月媚善妒剁了丫鬟的双手也不怎麽在意了,如此怎能不让萧汝昌高兴?
萧汝昌好整以暇地准备看裘世祯羞恼忧急,暗中想着与他见面时,要怎麽用关怀的言语狠狠地嘲笑他一番,他万万没有想到,更可笑的是他自己,他下了这着棋,要用沈青珞的亲事让裘世祯不痛快,再藉机以痴情郎的形象挽回信誉,不料期望的胜果没有看到,布下的局却将自己捆住。
那日沈佑堂又来找他,张口就要一百五十万两,「裘世祯要给我一百万两,你当然要给得比他高才行。」
沈佑堂说得轻松,彷佛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只是三五两碎银,萧汝昌悔之莫及,才明白缘何裘世祯喜欢沈青珞,却要藏着掖着,不敢让沈佑堂知道。
萧汝昌再三权衡後还是给了,打发了沈佑堂,他吩咐萧义,加紧追查沈青珞的下落,只要找到人,就算是强抢也要抓回府成亲,拜堂成亲了,他一两银子也不会再给沈佑堂。
与安王爷结交,萧汝昌实属无奈。
颜子恺不等秋後问斩,在大牢里撞墙自绝了,留了一封血书,血书里控诉萧汝昌卖了吴锦岚却怕事败,构陷他杀害吴锦岚,还杀了他妻子。
杨锡铭不愿意推翻颜子恺杀吴锦岚一案,却不敢不管颜子恺血书里所说的颜妻被杀一事,派人到颜家一查,颜妻真的已失踪许久,於是把萧汝昌拘拿到府衙问话。
萧月媚什麽都不懂,幸得还有魏隆从中周旋,透过曲折的关系攀上安王爷,送了重礼。
安王爷出面,再加上没找到颜妻的屍体,苦主颜子恺已死,杨锡铭才把萧汝昌从牢里放了出来。
萧汝昌站在随风轻拂的柳树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叹气。
安王爷在朝中势大,是九五至尊的眼中钉,与安王爷结交便是与九五之尊对立,稍微留意官场的人都清楚这事儿,而魏隆一向少根筋,竟然去攀安王爷的关系来救他。
命是人家救的,想撇清也来不及了,萧汝昌只能盼着安王爷势大,与皇帝的斗争不会输。
他没有杀颜妻,颜妻却离奇失踪,自然是裘世祯动的手脚,萧汝昌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颜妻是裘世祯派人送走的,只是要求静悄悄走的却是颜妻自己,她没有待颜子恺问斩後替他收屍再走,自觉无脸与他道别,也无颜让邻舍知道,她刻意不道别,大清早坐上裘家的马车走了,左邻右舍竟没有人得知。
颜子恺等不到她,以为她给萧汝昌杀了,自觉翻案无望,死了也要拉萧汝昌垫背,於是自绝。
萧汝昌焦头烂额,沈佑堂可是乐坏了,焦氏也很高兴,「老爷,银子有了,把宅第买回来吧。」
「嗯,也行。」沈佑堂有了这麽多银子,也想去裘世祯面前逞逞威风,打裘世祯的脸。
「你要买回宅子?」裘世祯不在,秦明智斜睨了沈佑堂一眼,不屑地反问。
「怎麽,不信?」沈佑堂摸出一张三万两的银票,得意洋洋地道:「沈爷我如今银子有得是,走,去办契书印契。」
「三万两?才三万两就想买逍遥居?」秦明智鼻孔朝天,正眼都不看沈佑堂,起身往门外走,显然是不奉陪了。
谁要买逍遥居?沈佑堂想骂人,一转念明白过来,秦明智说的逍遥居就是他卖掉的自家宅第,被一个下人如此无视,他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大声喝道:「停下,三万两少了是吗?我再加三万两。」
已走到厅门边的秦明智嘴角抽搐,憋了许久才硬生生将笑容压下,转过身时脸颊抽搐,显是憋笑憋的,看在沈佑堂眼里却又是一番嘲弄。
沈佑堂大怒,又摸出一张银票,「再加五万两。」
爷看得真准,这主儿就是一个败家的,难怪能把沈青珞外祖家的百万家财败光。
秦明智更不屑了,鼻孔里哼了哼,道:「沈老爷眼皮子忒浅了,逍遥居里光是我家爷买来的那块风吹日晒穿凿而成的福字太湖石便价值万金,园中董大师亲手雕刻的根雕猎鹰更是无价之宝,还有……」
你们把我家弄成什麽样子了?沈佑堂气得想大骂,却又骂不出口,骂出来不就显得自己布置不起、穷酸落魄吗,咬牙道:「那卖多少银子?」
「三百万两银子。」秦明智抬头望着天,瞟了沈佑堂一眼,笑道:「沈老爷若是买不起亦无妨,我家爷喜欢沈大小姐,沈老爷只须把沈大小姐许配给我家爷,这成了亲戚,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宅子不要沈老爷一分银子,我家爷双手奉上。」
沈佑堂灰溜溜地出了裘府,秦明智连送客都不曾,只在厅门口拱了拱手,便对候在厅门口等着他发话的仆人们交代起工作来。
「三百万两?抢啊!」焦氏听了沈佑堂的转述大叫道。
「正是,不买了,手里有银子,另找一处。」沈佑堂狠狠地道。
「三百万两又不是什麽大事。」沈紫瑜在一旁讥讽地翘起红唇,嗤笑道:「你再走一趟萧家不就有了?萧家若是不给,那裘府的管家不是说了嘛,若是把姊姊嫁入裘家,便将宅子双手奉上,爹把萧家亲事退了,把姊姊许给裘家,不就一分银子不花就得了宅子吗?」
「有道理。」焦氏拍手附和道:「老爷,一分银子不花就得了宅子也不错,你手头还有之前的一百多万两银子,咱家以後的生计是不用愁的,跟萧家翻脸也不用怕的。」
焦氏母女一个赛一个无耻,沈佑堂却颇当一回事,当即往萧家而去。
「三百万两!」萧汝昌这次没有保住风范,温雅从容的脸骤然变色,颤抖着手指向沈佑堂,「你、你……」
「不就三百万两银子嘛……」沈佑堂拉长声音,鼻孔里哼了哼,一派不以为然,将秦明智不屑的表情现学现卖摆给萧汝昌看。
萧汝昌气得抖个不停,沈佑堂还在絮絮叨叨说三百万两银子都掏不出,就不要妄想他的宝贝女儿,萧汝昌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手指向厅门,嘶声厉喝道:「滚!」
这句话点燃了火药,沈佑堂跳了起来,挥舞着双手大喊道:「我是你的岳父,你竟敢对我如此无礼,这亲事作罢,把你手里那一份婚书拿来给我撕了,若不给我,我宴客宣告作废。」
这些话在萧汝昌心上炸起巨响,花了那麽多银子,到头来却买个笑话让天下人取笑他?
耳朵里满是纷乱杂沓的声响,胸膛里似一锅沸水在翻腾,在沈佑堂嚣张的叫嚷声中,萧汝昌跌坐在椅子上,虚弱地道:「莫雨,让萧义去帐房支三百万两银子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