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沈佑堂竟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裘海被吓住了,裘世祯让他来说这番话,不过是想使之前沈青珞跟萧汝昌走了的假象更真实,让沈青珞在萧府的消息传到挑裘家牌匾的江湖人耳里,看能不能混淆视听,想不到沈佑堂直接出了这个虽然无良却能让萧汝昌有苦说不出的主意。
太好了!裘世祯听了裘海的回报,兴奋得大力击掌。
回府後,裘世祯听说了挑牌匾一事,虽然与江湖人没有往来,但他也听过琅寰阁的大名,稍一联想便知萧汝昌找了琅寰阁,他又惊又怒,对事情的前局颇为忧惧。
沈青珞若是被那些人找到,送给萧汝昌,即便婚事能退,人也要不回来了;若是没找到,裘家砸了琅寰阁的招牌,只怕不只没有平静的日子可过,一大家子被灭口也说不定,想不到事情竟出了意外的转机。
裘海一来一回传话,已经戌时了,裘世祯没让他再继续传话,亲自去了沈家。
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他的名字终於与沈青珞的名字并在一处,裘世祯眼眶微红,双腿绷得僵直,身躯微微发抖,脸上的肌肉轻轻颤动着。
「爷。」裘海轻轻地拉了拉裘世祯。
裘世祯回过神,吹乾墨迹,珍重地把婚书收进怀里。
裘世祯提议先上萧家谈一谈,若能私下解决就不见官了。
沈佑堂没有意见,怎麽解决都行,他能拿到银子便可。
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萧汝昌领教了沈佑堂无耻到极致的面目。
再想不到吞了一口血退了亲还没完,沈佑堂竟还找他索要女儿,更想不到当初精心设下的局,到头来将自己套得死死的。
「世祯,沈青珞有没有在我这里,你心中有数。」萧汝昌面沉如水,盯着裘世祯一字一字道:「世祯,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有一说一、从不说谎言的人,难道过去十几年跟我一起长大的不是你?」
儿时十几年的交情,随着萧汝昌一步步陷害早已烟消云散,萧汝昌此时还想用旧情来打动他,可笑!
裘世祯淡笑道:「我没数,萧汝昌,咱们都不是糊涂人,有些话心知肚明即可。」
萧汝昌确是心知肚明,眼前只有两条路,要嘛私了,去琅寰阁撤了委托;要嘛见官,把青珞交出来,教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想不到答应退亲竟带来更大的麻烦,若是不同意退亲,沈佑堂单方面退亲,见官的时候他还可以据理力争,未必没有胜算,脸也不会丢得太大。
此时亲事已退,自然不能扣着人家的女儿不还,虽说沈青珞并没有在他这里,可是白纸黑字写着,还有珞宁商号的两个邻居作证,他百口难辩。
时时刻刻要保全面子,到头来人没得到,银子白贴了许多,面子也丢光了。
萧汝昌沉默了许久,裘世祯淡淡地等着,一言不发地等他作出选择。
沈佑堂不耐烦地来回走了几圈,对裘世祯道:「要不要告状,明日你到我府里通知我,我先走了。」
他留下来也不能对萧汝昌的决定起什麽作用,裘世祯点头同意。
从厅门往外看,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都隐没下去了,连那一轮初升的明月也朦胧黯淡。
萧汝昌一直保持着蜷曲的姿势缩在椅子上不动,不时抽搐的手指表明他没有睡过去,表明他正在思索着。
裘世祯坐在一边,静静地等着萧汝昌的决定,没有催也不敢催,他怕萧汝昌什麽也不顾,跟他拚个鱼死网破,琅寰阁那边他没办法解决,以後琅寰阁有什麽报复行动暂且不说,眼下他四个得力的心腹可是扣在人家手里。
窗外泛起淡淡的曙光,透过窗格投入屋内,映在萧汝昌蜷缩成一团的身躯上,那具身体没有半丝活气,透着凛冽的萧瑟和虚弱疲倦。
油灯的光影残弱飘忽,天已大亮,等不得了。
裘世祯站了起来,呼出一口气吹灭了油灯,淡淡道:「你给了沈佑堂多少银子,我可以按那个数目送还给你,我可以告诉你,琅寰阁的人绝对找不到青珞,咱们对簿公堂,消息传到琅寰阁那里,他们若是一直找不到青珞,会认为你把青珞藏了,或明知你没有藏起青珞,捕风捉影也要把责任推给你这个委托人。」
琅寰阁推卸责任的可能性极小,但是……
「行,就按你说的,我去琅寰阁撤委托。」萧汝昌抬起头,咬了咬牙点头应下。
还有三个时辰,他跟琅寰阁约定的时间才到,然而就如裘世祯所说,什麽可能都存在,他冒不起那个险,能拿回银子也不算一败涂地,且经历一夜的煎熬,他想了许多,跟裘世祯斗了多时,以前是为了把妹妹嫁给他,现在还要结这门亲事吗?不能结也不想再结,不图结亲又何必再争斗下去?
裘世祯告辞回府,吩咐裘海把从沈佑堂那里赚来的银票全数送去给萧汝昌。
裘海呆了,「爷,好不容易让萧家那位主儿出血,怎地又送回去?」
「送回去,这些银子虽然数目不小,对萧家来说也不是多大的事,但萧汝昌答应了我,我跟他和解了。」
这麽简单就和解了?裘海呆在原地不能动弹,他们忧心得要命,两位爷一声和解便将之前的恩怨抹掉了?
萧汝昌撤了委托,秦明智等人应该很快就能回来,裘世祯有些焦急地等着,他得赶紧去找沈青珞,把她独自一人留在山洞中,着实令人忧心。
到了巳时,秦明智四人回来了。
「都没事吧?」裘世祯见四人脸色委顿,有些担心地问道:「对你们用刑逼供了?」
「用刑倒没有,用药了。」谢焕吁出一口气,有些恐惧地道:「刚才回来的路上,我们四人说了彼此的情况,都是某段时间没有什麽记忆。」
「幸好幸好,当时想着我们几个是管事,比较引人注目,海子办事也牢靠,便让他留下来,没出去当诱饵。」秦明智也十分後怕。
裘世祯与沈青珞在栖凤山中的事,只有裘海知道,裘海碰巧没有出去做饵,又不是管事,琅寰阁没有注意到他,要不然一早抓了裘海,恐怕会在药物的作用下不知不觉说了出来,那时没有得到事先预警,他和沈青珞根本不知要躲起来,裘世祯瞬间吓得手足冰凉、遍体冷汗。
夜长梦多,裘世祯吩咐秦明智马上准备成亲所需,也不挑好日子了,後日便成亲,让他发喜帖出去。
秦明智应下了,见裘世祯急急忙忙就要出府,有些不放心地问道:「爷,你现在就去找沈管事,不怕萧家那主儿没撤去委托,只是与琅寰阁的人商量好,放了我们出来,引你去接沈管事?」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裘世祯停下脚步。
【第二章】
萧汝昌拿着裘世祯命人送来的银票出神,萧义侍立在一旁,憋了憋气,忍不住道:「爷,琅寰阁看来真没找到沈青珞的下落,我去撤委托时,接待的人似乎松了口气,咱们不该撤委托的,就差两个多时辰,他们无法完成委托,按规矩要赔我们一百倍……」
「琅寰阁的金子是那麽容易赚的?」萧汝昌挑了挑眉,低低地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到此了结吧,吩咐下去,所有暗中对付庆丰的行动全部停止,以後都不要再搞了。」
「爷?」萧义不解。
「不斗了。」萧汝昌站了起来,拂了拂袖子,笑着道:「准备好贺礼,世祯与沈青珞应该就要在这两天成亲了。」
「啊?」萧义呆了,见萧汝昌往门外走,他追了上去,有些结巴地问道:「那小姐与裘爷的亲事呢?小姐不会答应吧?」
「裘萧亲事作罢,我现在就去向她要比目鱼,送还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