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树上结樱桃》第三部分(23)

《石榴树上结樱桃》第三部分(23)

嗬,人家以前是怎么说的?以前人们都说我是一支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会儿倒是真的插上了。

等她顺着栏杆出溜下去的时候,她的脑子还在转。

过几天,等小红当上了村委主任,人们又该怎么说呢?其实小红才是鲜花,地地道道的插在牛粪上的一朵鲜花,红艳艳的,好看着呢。

天越来越冷,繁花的额头却越来越热。

这期间县里开会,县上强调各乡各村的负责人都得到会,不能请假。

雪石和繁奇就来征求繁花的意见,看派谁去合适。

繁花说:"

你俩谁去都行"

雪石说:"

我老了,腿脚不方便,我就算了"

繁奇说:"

我比雪石还大一个月零五天呢,他要跑不动,我就更跑不动了"

雪石说:"

我耳朵聋,你耳朵也聋吗?"

繁奇说:"

对了,老弟,我不光耳聋,还眼花呢"

繁花不想听他们吵,就说:"

那就派庆书去算了"

繁奇说:"

庆书?你就不害怕那没脑子的家伙给你添乱?"

繁花听明白了,他们是想让小红去的,但是张不开这个口。

最后还是繁花自己说出来了。

繁花说:"

小红在村里当够了丫鬟,也该到外面当当丫鬟了"

但小红没去,去的是庆书,是小红让庆书去的。

庆书县上开完大会,电话就打回了官庄村委。

说县上表扬巩庄村了,巩庄村吸引到外资了。

哎呀呀,谁能想到呢,投资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孔庆刚,美国人就是孔庆刚,孔庆刚就是从大陆跑到台湾,又从台湾跑到美国的那个家伙啊。

村里很快就传开了。

有人骂庆刚不是东西,你是巩庄人"

靠"

出来的吗?不是嘛,明明是我们官庄人"

靠"

出来的嘛。

你不回官庄,却去了巩庄,为什么?为什么呀为什么?不是数典忘祖又是什么?为了保护你娘的墓,小红奋不顾身跳到了墓坑里,差点被巩庄人活埋了,你知道不知道?啊?也有人说,庆刚是在美国学坏了,美国人本来就不是好东西,新闻联播整天都在说,他们今天欺负这个,明天欺负那个,手里有几个臭钱,烧得慌,就知道欺负人。

靠他娘的,原来以为他们远在天边,谁知道他们就在眼前,这不,撒泡尿工夫他们就欺负到官庄人头上了。

宪玉的看法比较特别,他是从生理医学的角度讲的。

他说:"

美国人因为身体好,所以经常胡乱搞。

搞来搞去就搞到女权社会,只认娘不认爹了。

庆刚在美国呆久了,也就成了杂种了"

令文说:"

宪玉,你说的我可不同意。

庆刚是杂种吗?不是嘛。

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可他娘生他的时候还不是寡妇嘛。

就算他是杂种,他也是咱官庄人的杂种。

庆茂你说说,他娘跟咱村哪个人有过那么一腿?"

庆茂说,我们是礼义之邦,村里谁跟谁有过一腿?啊?没有嘛,从来没有嘛。

所以,如果说庆刚是杂种,他也不是官庄人的杂种。

他只能是巩庄人的杂种,他娘嫁过来的时候,肚子就已经大了。

不过,庆茂话锋一转,又说:"

当然,那个时候的人比较封建,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所以,说来说去,庆刚还是地道的官庄人。

至于人家为什么不给官庄投资,那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反正啊,这煮熟的鸭子是飞掉了"

这时候,祥民开车过来了。

他说,他是从巩庄回来的。

他说他见到庆刚娘的坟了,瘦狗会搞啊,把庆刚娘的坟修得很排场,比曲阜的孔子的坟都排场。

坟前有和尚念经,也有耶稣教的人念经,你念过一段,就到一边休息休息,我再念。

祥民说,他看中一个耶稣教的人,那家伙口才很好,瘦狗说那家伙以前干过村长。

祥民发誓,一定把他从北辕的教堂挖过来,弄到王寨。

祥民还没说完,有人就骂开了瘦狗。

说瘦狗不是东西,要不是瘦狗半路插一杠子,煮熟的鸭子能飞掉吗?谈到鸭子,最有发言权的就是养鸭养鹅专业户令文了。

令文说:"

煮熟的鸭子怎么能飞走呢?我经常煮鸭子,怎么从来没见过?说来说去,还是没煮熟嘛"

祥民说:"

就是煮熟了,那也是替别人做的一道菜。

靠他娘,我们都被巩庄人当菜吃了"

这些话最后还是传到了繁花的耳朵里。

好多年了,繁花都没有哭过,但这一天繁花哭了,哄都哄不住。

繁奇来看繁花的时候,见繁花还在哭,就说了一句:"

繁花,你怎么像个女人似的"

繁花一下子不哭了。

因为繁花愣住了,不知道哭了。

繁花想,我什么时候不是女人了?我本来就是个女儿身嘛。

繁花又哭了起来。

选举的前一天,县里的剧团来了,唱的就是《龙凤呈祥》。

二毛也来了,二毛他们不在戏台上演,是在学校的操场上演的。

繁花在家里挂吊瓶,母亲去看戏了,父亲领着豆豆去看二毛了,就殿军在家。

殿军坐在床头给繁花削苹果,削着削着就把手指头割破了。

殿军把苹果放下,用刀子削起了手指,繁花赶紧把刀子夺了过来。

繁花现在知道了,殿军在外面受刺激了,大刺激,得赶紧去医院查查了。

殿军又谈起了骆驼,说骆驼好啊,浑身是宝啊。

以前繁花听到这话从来不接腔,但这一天繁花却顺着他的话,说:"

对呀,给骆驼梳梳头,理理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它当模特陪人照相啊"

有人敲门,繁花拉开窗帘的一角,看清来人是小红和宪玉。

小红手里牵着豆豆,豆豆手里举着一朵棉花糖。

小红很大方的,进了屋就坐上了繁花的床沿,还把繁花的手从被窝里拉出来,贴到脸上"

烧有点退了"

她对宪玉说。

繁花一直在装睡,这会儿睁开了眼睛,很吃惊地说:"

哟,你什么时候来的?你看,我也不能起来陪你说话"

小红的手指竖在嘴边,"

嘘"

了一声,说:"

别说话,好好养着。

你吓死我了。

真悬啊,没让牛给踩伤,真是万幸。

要是把你踩伤了,我非把繁新的牛全宰了不可"

这倒好,还没有上任呢,就不让我说话了。

殿军在一边看着小红笑,笑得很瘆人。

他还伸出了手,想摸摸小红头上的伤。

繁花说:"

殿军,你出去给小红倒杯水"

殿军往外走的时候,嘿嘿地笑个不停。

宪玉看着殿军的样子,偷偷地摇了摇头。

小红也笑了,不过那是对着繁花笑的,很慈祥,很有风度的。

小红一只手握着繁花,一只手在繁花的手腕上按着,问宪玉:"

这次换个手扎吧?"

宪玉说:"

那就换个吧"

繁花说:"

不换了,反正又扎不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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