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周雅凤躲在远处繁茂的樱花树下悄悄望着,见嫡母与王氏相谈甚欢,心里又羞又忐忑,究竟是不是自己猜想的事情呢?下个月自己就要及笄了,此时议婚也算是合适的吧。
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有些烫,这个样子可不能让人看到,於是转身走进樱花林,伸手想折下一条矮枝把玩,可是因为个子不高,竟然只差一点点却构不到。
终究是少女心性,她瞧瞧四下无人,就跳起来去构。她心中欢喜,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就像自己一个庶女的命运,如今她要跳起来攀上美丽的高枝了。
她没能抓到树枝,却摸到了一只大手,骨节分明,肤色白皙,是一只男人的手。
「啊……」周雅凤惊呼一声,吓得跌落下来,被人拦腰一抱,扶住了身子。「你……」她吃惊地瞧着眼前的男人,慌忙抽身後退,躲到三尺之外。
「你要树枝是吗?给你,以後这种活儿就叫我,免得伤着你。」谢安伸出双手把樱花枝递给她。
周雅凤哪敢伸手接,低垂着绯红的脸颊,嗫嚅道:「你……你怎麽会在我家後花园?」
「我随母亲来参加寿宴……我、我不瞒你,我确实是故意溜到後花园来的,想告诉你,那日抢你的绢子并非轻薄,我是真心的,今日我娘会向你家提亲。你……你乐不乐意?」谢安搓着手,一口气说完,只等她回答。
周雅凤小脸更红了,这种事让她怎麽回答呢?「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转身就要走,可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得不到答案,哪肯甘休?紧跑两步就挡在了她身前,一副得不到答案就不肯放她走的模样。
周雅凤往四下望了望,生怕被人看到,损了名声,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花枝,飞也似的跑了。
一阵春风吹过,满树粉红色的樱花飘落,伴着姑娘离去的背影,像一场梦,留在了谢安的脑海深处。
她拿走了他手里的树枝,自然就是接受他了,谢安傻傻地笑了。
【第二十一章新妇见舅母】
午後,宴席散了,各家告辞离去,只剩亲眷们走向正院。
九王妃拉着静淑的小手还在殷切嘱咐,「我已经跟王爷说了,让他给阿朗换个差事,这季节不冷不热的,刚好让他陪你回一趟娘家。」
一听能回娘家,静淑自然高兴,欢喜地说道:「多谢舅祖母,您最疼我了,我回家以後一定要跟祖父、祖母说说,若是没有您,我是连回家的机会都没有呢。」
亲眷们正三三两两的说着话,往後花园门口走,就见不远处两个丫鬟撕扯着,扭打在一起。
长公主脸一沉,怒喝道:「是谁在那边,还不快过来?」
两个丫鬟来到众人面前跪下。
「禀长公主,小环她居然把郡王妃花田里的天竺君子兰都给采光了,如今花期即将过去,这是最後一批花,竟被她如此糟蹋。」小喜十分气愤。
小环也不示弱,「奴婢并不敢糟蹋郡王妃的花,这花是为贵人采的。」
小喜嗤道:「咱们府里,除了长公主和郡王妃,哪还有什麽贵人?上次三奶奶就采了一朵,奴婢已经好心提醒过这是王妃专用的,这次居然又来,还采光了最後的三朵花。这麽珍贵的花,你那贵人承受得起吗?」
静淑吓得手一抖,责问小环,「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采母亲花田里的花吗,咱们屋子里随便插一些别的花就好了。」
小喜得意地看向小环,自己这次在众人面前让三奶奶丢了面子,郡王妃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高兴的,以後只要母亲再美言几句,自己就有受宠的好日子,说不定还能被指给二爷当通房呢。长公主年纪大了,这府里早晚还不是郡王妃一手遮天,得罪一个不咸不淡的三奶奶,换来自己的锦绣前程,值!
小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等她眼角余光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角蓝色的蟒袍,才大声说道:「难道九王妃不是贵人吗?三奶奶说九王妃最喜欢清淡的花香,她为九王妃绣了一条帕子,没有合适的花熏香,奴婢才来采的。小喜,你竟敢说九王妃承受不起?」
静淑没想到她会把事情攀扯到九王妃身上,气得手颤抖不已,却被九王妃拉住手,安抚地拍了拍,示意她不要怕。
小喜一听花是为了九王妃采的,也有些胆怯,只是这个时候如果服软,只怕郡王妃是要生气的。她听母亲说过,其实长公主和郡王妃都不待见九王妃,反正自己是郡王府的丫鬟,九王妃也不方便把自己怎麽样,处置自己府里的丫头也就算了,若是连别人府里的丫头也处置,岂不显得九王妃太小肚鸡肠了。
想到这,小喜壮起胆子,梗着脖子道:「奴婢只知道要一心一意地守着郡王妃心爱的花,其他人不管是谁,都不能乱动。」
崔氏眼光一转,瞥向九王妃,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这是个有胆识的丫头,值得好好培养。这番话既没有露骨的不敬,又足以让九王妃生几天闷气,真是妙啊。
「本王竟不知,在你这郡王府中还有人胆敢冒犯本王的王妃,周添。」
一个冷冽的声音传来,小环的嘴角几不可见的翘了起来。
听闻九王这怒喝一声,众人皆是一抖。谁不知九王宠妻无度,在他面前冒犯了九王妃,那不就是自寻死路吗?
周添恼怒地狠瞪一眼小喜,吩咐左右,「来人,拉下去,重打五十板子。」
小喜吓得抖成一团,刚才她不知九王来了,才敢壮着胆子说了那麽一句没规矩的话,因为她猜准了长公主和郡王妃不会因为这句话而怪罪自己。可现在这五十板子打完,自己还不得皮开肉绽,甚至命还在不在都难说。
没等她求饶,九王却不乐意了,冷声道:「本王一直以为,敢怠慢九王妃的人还没出生呢。」
这话的意思便是不留活口了。
静淑吓得手抖得更厉害了,眨眼之间就要一个丫鬟的命吗?她害怕的眼神看过去,九王神情冷傲,巍然不动,自己的丈夫周朗站在他身後,冷冷地瞧着。
周添不敢忤逆九王的意思,命令道:「来人,杖毙。」
「郡王爷饶命、饶命啊,奴婢知道错了!」小喜吓懵了,疯狂地磕头求饶。
九王妃不愿意因为自己让事情闹大,毕竟那是一条人命,况且罪不至死。
她走到九王身边,轻轻扯他袖子,「算了吧,今日是皇长姊寿诞,这样的好日子不宜多生事端,就饶她一回吧。」
「哼!我夫妻来郡王府贺寿,竟然有人故意生事,皇长姊不闻不问,那就休怪本王无情了。」九王一点要改变主意的样子都没有。
长公主也沉了脸,「老九,你这是责怪本宫了?你的王妃,你乐意怎麽宠着都行,但是别人可没有义务帮你一起宠着。」
她早就看不惯九王爱妻如命的样子,一直找不到时机发泄,今日在自己府上,断不能让他再这般胡来,他若是敢在自己的寿诞上要了人命,就算闹到皇上那去,她也不怕他。
九王冷冷地瞧着自己的嫡姊,因是皇后所出,从小就在宫里作威作福,连自己的母亲,当今太后,早些年都挨过她的巴掌,若不是太子死得早,五哥继位,这位嫡姊还不知要如何嚣张呢。
「好,好啊。」九王大笑,「皇长姊说的对,本王的王妃自然不劳别人费心,皇长姊的爱孙也该由你亲自去疼,以後别跟本王提官职的事情。一个蠢笨的废物还想要个六品以上的官位,痴心妄想。这个丫头,本王要了,带走!」九王一甩袖子,拉着妻子走了。
他身边的侍卫像老鹰抓小鸡一般,上前抓起小喜,拎着就走,无人敢拦。
庞嬷嬷吓得双腿一软,跪坐在郡王妃脚边:「郡王妃……请您救救小喜呀!」
京中的老人都知道,九王新婚时,因九王妃出身不高,被太后宫中的一个宫女怠慢,九王当即跟太后要了那个宫女,太后以为他动了纳妾的心思,喜孜孜地把人给了他,谁知九王将那宫女带回府後,不打不骂,而是赏给了庄子上一个瘸腿的老鳏夫,不到一年,那如花似玉的宫女就被折磨死了,竟是比直接把她打死还要痛苦几倍。
从此之後,京中再无人敢对九王妃不敬。
崔氏此刻哪还有心思想小喜,自己儿子的前程要紧,本来听丈夫说官职的事情已经有了些眉目,如今这是要黄了吗?她悔得肠子都青了,不就是几朵花吗,就算送给九王妃又能如何?自个儿怎麽就忘了腾儿的差事这麽重要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