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福不祥?(1)
这天太医院当值的两个御医,一个叫潘世增,一个叫李守端,都是六品医正。因为白帝、虞妃和公子、公主都去了秋苑,宫里内眷也没有哪个身体违和的,想来有一天清闲,两人便坐在太医院的正屋里下盲棋。所谓的太医院是乾安殿西面,紧靠着隆清门外的一处宫院。原本是里外两进,后来一分为二,中间用一条窄道隔开,里面地方比较小,只有一明三暗四间房,拿来做了太医院。外面地方宽敞,那便是辅相直庐,大政所出的枢机,自然气象森严,守备极紧。也所以使得在里面的太医院,向来都是格外安静。潘世增方才走了一步臭棋,正拧眉在想如何扳回来,忽然听见隐约的一阵不同寻常的异响。“嗒嗒嗒嗒”急如骤雨一般,由远而近。“什么声音?”李守端也非常惊讶:“仿佛有人骑马!”不错,此时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十分清晰,正是马蹄敲打青砖地的声音。这也太奇怪了,有谁这么不要命,竟敢在这样的机要重地打马飞奔?而再一转念间,两人同时想到,出事了!除非是十万火急的军报,否则就算有人有这个胆子,宫卫也不可能放行,早在西璟门就已经被拦下。但,再听马蹄越来越近,竟像是穿过那条窄道,直奔着太医院而来。这一来,两人不由得惊疑,李守端推开窗子往院子里看去,正见一骑快马直冲进来,几乎闯到了廊上,这才猛地一勒,只听唏凚凚一声长嘶,马上那人被掀了下来。那人也硬朗,就地一滚,直跳起来,扬起脸的瞬间李守端认出来,来的是白帝贴身侍卫,叫陈子元。两人连忙迎了出去,陈子元也顾不上见礼,劈头就问:“姜奂呢?姜奂在哪里?”姜奂是太医院院正,但此刻人不在。李守端回答他:“姜院正家里有事,请假回家去了。”“嘿!”陈子元猛一跺脚,“他住哪里?”“倒是不远,就在东璟门外。”陈子元左右望望,叫住一个刚好路过的侍从:“你!你过来!你现在到姜奂家里去,把他叫回来。听好,他们家就是倒了房子也不相干,一定得把他立刻叫回来,这是王爷的严命,记住了没有?”那是个外廷的侍从,没见识过,被他的语气镇住了,眨着眼一下子有点回不过神。陈子元急了,抬脚就踹:“愣什么愣!耳朵聋了?快去啊!”那侍从这才连声答应了好几个“是”,转身一溜烟地跑了。转身陈子元从怀里摸出一张单子来:“这是于医正开的,你们快备齐了这些东西,带上跟我去。一刻都耽误不得!”两人接过单子一看,认得上面的字,正是今天扈从白帝去秋苑的医正于祥写的。字迹潦草,显见得心里十分惶急。再看单子上要的,都是“云草、麒麟果、紫兰叶”之类的药材,全是解毒用的。两人不由得脸色一变:“陈侍卫,这是给谁用的?”“小公子……唉!你们别问这么多了,拿上东西跟我走。”说到这里才想起来,只有一匹马可用,再到马苑选马又耽误时候,只好问:“你们两位,谁骑马骑得好?”两人都是大夫,谁都不怎么会骑。陈子元又急得要跺脚,拧着头想了想,指着身材比较瘦小的李守端说:“要不这样,这里也不能没人准备,潘医正留下,李医正跟我两人骑一匹马,赶紧赶过去。就这么定了,别犹豫了,快准备东西!”但有些东西一下子还拿不到,得到库房里去。还是陈子元拿了主意:“能带多少先带去吧,剩下的东西取来之后再叫人立刻送过来。”“送到哪里?”“西华街,靠近城门有一间叫‘隆昌’的酒楼,知道不知道?”“知道。”那是极有名的一家酒楼,帝都人没有不知道的。“就送到那里。”略为一停又说:“一会姜奂回来,让他立刻过去。”一面说着,一面把李守端架上了马,自己正要上马,忽然看见院门当中站着一个人,正是首辅石长德。这不能不打个招呼,陈子元连忙上前,嘴里说着:“石大人,这可真对不起……”石长德摆摆手止住他:“你不用说了,办你的事情要紧,赶快去吧。等会我差人去问情形就是。”是一种让人一听就心定的沉稳语气。于是陈子元匆匆一躬,便上马,两腿一夹,飞也似的去了。石长德这才过来问潘世增:“知道不知道是谁出了事?”“听说是小公子。”“受伤了?”潘世增迟疑了一下,照实回答:“应当不是。从开的药单子看,像是中了毒。”石长德眼光一闪,沉吟片刻,再问:“王爷他们现在人在哪里?”“隆昌酒楼。”别的潘世增也不知道,但这些也够了。石长德告诉他:“你该准备什么自管去准备,需要任何东西拿不到的,都有我在。”潘世增答应着去了。石长德站在原地思忖了一会,这才往前面直庐来。其实他并非从直庐过来,而是从宫外来,轿行至西璟门,刚好看见陈子元手持令牌,一掠而过。毕竟是当了二十年宰相的人,立时想到白帝那里出了大事,因为军情有兵部的折差送信,而不是侍卫。等看见陈子元进的是太医院,心里更加确定。老成谋国的石长德,当时竟也不由自主地身子一缩,觉得肩上无端地沉重了许多。局面刚刚稳定下来,倘若是白帝本人出了事情,那真是难以收拾了!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