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八十三章肉麻当有趣】
说起来,沈明秀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慕容宁压根就没有想要发展第二春,不仅没这样想,他可恨死那些想要给他当妾、意图离间他与她感情的狐狸精了。虽然他是笑嘻嘻地走出沈国公府的,然而一出门,他脸上的笑容就垮了下来,露出几分阴沉。
他本就不是毫无心机的单纯之人,心里已经将眼前的一切思虑了一遍又一遍。打从父皇赐婚,他得父皇青眼後,朝中就充满了想要捧他一把的家伙,好在他反应很快,见势头不对就抱住了大哥的大腿,假托筹备聘礼,不肯上朝去了,不然如今是个什麽光景还真难说。就算大哥心无芥蒂,然而围拢在大哥身边的人呢?会怎麽想他?
慕容宁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与身边的长随冷冷地说道:「去,查查荣王府!」他心里冷哼了一声,庞家竟然又不老实了,还想往他的王府送妾,这事与荣王肯定脱不了关系。若叫沈国公府对他生出芥蒂甚至悔婚,受益最大的就是荣王了。
他眯着眼忍着满心想对庞家施展的坏主意,上马摇摇晃晃地走了。
庞家竟然敢给荣王做这样的急先锋,不管是真的突然想起他还是想要得到什麽好处,都不能留,眼下若是把庞家打下去,荣王就再断一条臂膀,左右这些年荣王势力已经减弱,就不必留着庞家牵制荣王的势力了。
慕容宁虽然想着这些,然而这些时候他忙碌最多的还是自己的亲事。
礼部已经定下,三个月之後,安王与荣华郡主大婚,虽然届时已经是冬天,不过丝毫不影响双方的兴致。
沈国公府没有异议,恭顺长公主则前往宫中拜见皇后,顺便感激昭贵妃的维护之情。
这到底是赐婚,因此沈明秀在家中备嫁,不肯再往外头去了。
因她规矩,恭顺长公主便打着这个旗号关上了沈国公府的大门,不管慕容宁在门外如何拍着门哭哭啼啼地央求,都冷酷地不肯打开大门放人进来。一次两次过後,沈国公府门外成了京中一景,慕容宁萧然孤单的身影叫大家都看得很心酸。
过一阵子,慕容宁换了个方法,他天天都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在还未下朝时先去沈国公的马前等着,殷勤地给沈国公牵马,还妄图伪装成国公府的小厮混进沈国公府的大门。
多亏了恭顺长公主火眼金睛,将这个狼崽子给提溜出去,从此沈国公府门禁越发森严,谁进来前都得好好地看清楚那张脸。
不能从大门进去,慕容宁伤心极了,就意图爬墙,可惜沈国公府墙头虽然不高,然而墙内没有佳人,只有一个抱着银枪阴沉着脸的罗大人天天守着。
慕容宁这一回再爬墙就不是遇到被捅一枪这样的小事了,而是被沈国公府凶神恶煞的家丁团团围在中间,若不是沈明秀出来得快,他差点儿就被送上西天。
不管是为了什麽,总算见着了自家媳妇儿一面的慕容宁抱着哭笑不得的沈明秀哭得浑身乱颤,不肯撒手。
最近十分孩子气的恭顺长公主嗷嗷叫着就要把这狼崽子给扯下来,两个人差点在地上打成一团,还是沈明秀说了句公道话——
「此时越发临近婚期,安王来府上到底不合适,叫人看了只怕会被非议,不过若是毫无音讯,到底不大人道,既然如此,书信往来就是。大家都是读书人,写字莫非还不会?将自己要说的都写在信上,也是一番情趣。」
听完这话,恭顺长公主撇嘴,慕容宁却连连点头,从此一天十篇书信送往沈明秀面前,格外地殷勤。
随着书信往来的还有些别的东西,如西山上的一片红叶,代表了「对表妹的一颗赤诚火热的真心」;如京中铺子里的一块点心,表达了「从前与表妹一同吃过,见点心如见人」,又如一本书、一根钗子,每样东西总附上许多甜言蜜语。
沈明秀看着这些书信,笑得都喘不过气了,时不时还点评一番——
红叶上破了一个洞,这真心岂不是漏了?
点心都硬了,当板砖倒是比较合适。
书信一来一往的,慕容宁越发殷勤,他身边的小厮倒是哭死了。
这一日,慕容宁又遣小厮过来献宝,美其名曰今日上朝在朝堂上逮了一个对沈国公有些不敬的家伙,骂了一下,得到了岳父赞赏的眼神,因此心生澎湃,必须给心上人送封信。
每每来沈明秀面前递信的都是小厮吉祥,显然是慕容宁很信任的人。
沈明秀对吉祥的印象不错,何况吉祥生得十分漂亮,赏心悦目,见他一脸要去死的夸张表情,都说仆似主人,果真没错。她觉得有趣,就叫他在自己面前坐了,见吉祥只敢笑嘻嘻地坐一半,便道:「你也是忙碌了些。」
「能为王爷、郡主而忙,这可是好事,小的欢喜还来不及。」吉祥笑着与沈明秀说道:「若不是奴才跑得快,这好事也落不到奴才的头上。」他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说:「别的倒好,奴才也不怕跑腿儿,只是去长公主面前请安时,长公主的眼神吓人。」就跟要吃了他似的,真能叫人作恶梦呀!
「下回你将手上的东西收着,母亲就好些了。」沈明秀笑道。
「王爷特别想叫长公主也看见他的心呢。」吉祥正陪坐说笑,就见外头的鹦哥儿仰着头进来了,眼睛微微一亮,眼珠子乱转,待鹦哥儿捧着茶过来放在了桌上,他便哼了一声,对鹦哥儿挤了挤眼睛。
鹦哥儿的脸顿时就红了,甩手就走。
吉祥伸长了脖子盯着鹦哥儿的背影,他并未想过要瞒着人,显然也是想叫沈明秀看见。
沈明秀只是挑了挑眉,全当没看见,将手中的书信往桌上放了,这才笑问:「表哥最近怎麽又开始上朝了?莫非是朝中有什麽异动?」她最近都在忙着与母亲看嫁妆,对外面的情况并不了解,何况京中除了前些时候的秋闱,就再也没有什麽大消息了。
当然,理国公府家的小姐大闹荣王府,与荣王妃打起来的事,已经淹没在风中了。
「倒也没有别的,只是今早有人弹劾庞阁老秋闱之时舞弊,眼下闹得沸沸扬扬呢。」吉祥见荣华郡主对他与鹦哥儿之事不在意,也不觉得没脸,本就是想要先徐徐叫她知道自己是喜欢鹦哥儿的,别叫她给鹦哥儿配了别人,只要鹦哥儿不配人,以後他有的是机会献殷勤。
沈明秀疑惑,「又是庞阁老?」多灾多难说的就是这位阁老了,本朝重臣中最倒楣,下大狱最多的就是他。
她又问:「舞弊?」秋闱舞弊是要掉脑袋的,可不是从前那些贪墨案,沈明秀想到之前还是慕容宁暗地里将庞阁老给提到了主考官这位置上,不由叹气道:「舞弊之事到底叫人愤怒,想必陛下也恼了?」
岂止是恼了,简直是暴怒。皇帝这些年喜怒不定,除了在沈国公等寥寥几人面前还能保持冷静,其余时候很容易大动肝火。听了这事,也不管是真是假,皇帝已经发了脾气,顾不得庞阁老跪在地上请罪要申辩就让他下了大狱,还不许荣王等人求情,十分冷酷。
吉祥亲手操办此事,心里自然门儿清,便跟着赔笑。
沈明秀目光一转,见他面上有得意之意,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要不,奴才与郡主说说?」慕容宁自从沈明秀坦言即使他是食人花儿也喜欢之後,在沈明秀面前就诸事不瞒,还特别喜欢说一些自己坑害别人的得意事迹来表达他特别聪明,因此沈明秀多能从他那儿知道些外头的事。
沈明秀听完便笑道:「说说。」
她房里从来不叫其他丫头进来服侍,自然很严密,不怕被人听见。
她手一顿,鹦哥儿悄悄过来将一碗八宝莲子羹奉上,眼睛亮晶晶地立在她的身後,预备一起听故事。因为有她在,吉祥的胸脯都挺起来了,酝酿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努力筹措言语,想叫自己在此事里的形象也光辉一点。
「王爷没有逼庞阁老做主考官,都是他自己选的。」吉祥眨巴了一下眼睛,急忙补充道:「奴才也什麽都没做,只是在外头遇上了庞家的总管,叹了一句,这年头阁老什麽的都是空的,若未当做主考官,给学子们做过座师,手底下没有一、两位『学生』帮衬,在朝中也不稳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