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不想再见那个人,只是……」沈明秀的温和镇定,到底叫沈明静缓和了许多,虽然眼眶还是红的,时不时还往下掉眼泪,却再也不是方才那绝望的模样,她握紧了沈明秀的手,彷佛是抓紧了自己的主心骨一样,带着几分歉意地说:「只是连累了几位妹妹。」
不管和离还是被休,世人总是对女子更刻薄些,沈明静这一闹,只怕就要叫下头的几个妹妹跟着被牵连,叫人非议。
「再坏,能坏过沈明珠去?」沈明秀不由笑问。
沈明珠那名声,连累起姊妹可比沈明静的要命多了。
「这、这怎麽能一样。」
「这是一样的道理,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若只冲着名声就看不中咱们姊妹,咱们才要松一口气呢。」沈明秀温声安抚地说:「谁能一辈子不犯错呢?真正爱惜咱们的人,也不会在意这些虚名,对不对?」
「三姊姊说得对,为了名声斤斤计较的男人,凭什麽叫咱们喜欢呢?」沈明真方才哭得直打嗝儿,此时一边捂着嘴、一边小声说道。
「那就,和离!」沈明静咬着牙,双目中都透着光芒,狠狠地说:「还有,这些年他们家用了我多少的嫁妆,都给我赔回来!」
人财两空这种赔本的买卖,她不干!
「阿静!阿静!」
此时听见外头那青年的叫声传了过来,其中带着的痛苦与情意,叫人都忍不住往沈明静的脸上看去。
「大姊姊不能见风,我出去瞧瞧。」沈明华一直默默在一旁,彷佛叫眼前的一切伤着了一样,此时听见了外头的叫声,见沈明秀敛目要起身往外头去,急忙按住她低声说:「不好叫三妹妹出头,以後叫人诟病。」
她说完了这个,怔怔地看了自己细白的手一会儿,之後脸上坚毅,彷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大步就走出屋子,在沈明秀赶到门口时,她已走到了那露出期盼的青年的面前,劈手就是两个大耳瓜子!
「贱人!你也配叫我姊姊的名字!」她啐道。
沈明华从初见就是一副矜持贤淑的模样,眼前竟猛地露出这副模样,不仅那委顿在地的青年捂着脸、仰着头愣住了,就连一旁大声叫下人来拖那青年滚蛋的沈二老爷也傻了眼,呆呆地左看看那青年、右看了看自己的闺女。
那什麽,闺女怎麽变身了?!
沈国公正抱臂冷眼旁观,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麽,见了沈明华出手,微微挑了挑眉,露出了几分兴味。
沈二老爷软蛋一个,没想到教出来的闺女还有些血性,这倒是叫沈国公另眼相看了。
【第二十四章大姊姊休夫】
「二、二妹妹……」那青年呆呆地唤了一声。
「呸!」沈明华浑身乱颤,脸上带着几分苍白,彷佛心中也很害怕,却死死地忍着,只指着这青年双目赤红地说道:「你还有脸叫人?我姊姊这些年,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成日里读书什麽都不管,是不是我姊姊替你孝顺长辈,给你管家?!」
「是。」这青年颓然吐出了一个字,彷佛无脸面对众人,捂住了脸哽咽地说。
「为了你,我姊姊累得身子都亏空,大夫当年给她瞧身子怎麽说的?只要安心静养调息,不再忙里忙外地累着,总会有的。可是这麽多年,你叫她得过一日的清闲没有?!」沈明华嘶声尖锐地问道:「你去考科举,我姊姊也几天不阖眼,就是为了担心你。这样的情分,你竟忍心辜负她?!如今好了,孩子没了,你也满意了?!」
「我、我不是有意的。」这青年浑身的衣裳都冰凉地贴在身上,双手抓着地面哭道:「我只是觉得那女孩儿与我说话投缘……」
「我姊姊说话你就不爱听了?!」沈明华转头就与沈二老爷抹着眼睛说:「父亲!此人不是良配,大姊姊说还是和离!」听那青年叫了一声,彷佛不肯和离,她看都不看那人,只冷冷地说道:「日後,也莫要打着国公府的旗号在外头交际往来!我倒是要瞧瞧,你们家有什麽了不起!」
这一家自诩忠臣,也带着几分清高,自然是不大富贵,既然如此,就再清高些,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以後在外头往来,也得尝尝没有了沈明静上下打点的好处!
「大哥?」沈二老爷六神无主,只担心大女儿这是一时激愤,之後再後悔,不由求助地往沈国公的方向看去。
他不是不知道和离才是好的,只是作为父亲总是要想得更多些。
沈明静这一和离,此时是快意恩仇了,可是以後的日子怎麽过?连个儿女都没有,又嫁过一次人,若是日後寻不着好人家,就这麽孤零零地一辈子没有个孩子,又该怎麽办?心里想着这个,沈二老爷就後悔得不行,只恨不能回到从前去,将眼睛擦亮了看清楚这些衣冠禽兽。明明当时相看的时候,这是一个上进青年的呀!
「你儿子们呢?」沈国公不管沈二老爷如何,只冷冷地问。
沈二老爷还有两个儿子,此时却不见踪影。
沈二老爷顿时又呆了呆,显然不知道这紧要关头儿子们往哪儿去了,回头看了看闺女,又望了望院子门,他张嘴讷讷了一回,正要说自己不知道,却听见外头突然传来了哭声与许多的脚步声,之後竟是一群披头散发的人冲了进来。
当头一个衣裳都破了的妇人疯疯癫癫地进来,一进来就见到了被抽得到在地上的青年,眼睛都红了,尖声唤道,「怀哥儿!」她冲上去推开沈明华就将这个青年搂住了,望着目光冰冷的沈国公猛地打了一个哆嗦,之後尖声哭道:「打人了!国公府就能打人吗?!」
「你!」沈明华叫那妇人一推踉跄了片刻,之後见这妇人头上都被打破了,不由又露出了笑容来。
「母亲!」那青年推了推哭着抱着自己不撒手的妇人羞愧地唤道。
「什麽好人儿,倒叫你这麽舍不得?!叫你给她赔罪,她也配!」那妇人瞪着眼睛将那青年护住,目光落在了沈二老爷等人的身上,大声道:「打人骂狗的,你们这样的贵戚,咱们高攀不起!」又拍那青年哭道:「我当初说什麽来着?!这样人家的丫头,哪有一点的柔顺,如今挟制你,以後,全家都叫她降服了!」
「谁放进来的?」沈国公不去管泼妇,左右这府里头闹出人命外头都听不见的,只转头冷冷地问。
门口有几个下人心虚地看着,见沈国公看过来,顿时打了一个寒战。
沈国公府素来严苛,不许外人随意进出,这一家人眼看是恶客却一路穿过了不知多少层下人和院子的冲进来,显然是有人故意放行。
那几个小人有心想说是沈老太太的吩咐,然而迎着沈国公冰冷的眼神,顿时就跪下了。
「今日能放了这群人进来,日後但有来杀本国公的,岂不是也能放行?」沈国公冷冷地说道:「如此,谁还能安枕?!今日的门房,连同府中但凡看见恶客并无阻拦的,都打发出去,再也不许说与国公府有关。」
这竟是要撵了许多的人,那些下人顿时惊慌叫道:「国公爷饶命!是老太太……」
「天王老子的话,在我的面前也没有用!看不清谁是主子的,活该滚蛋!」
沈国公说完了这个,只挥了挥手,就有噤若寒蝉,此时都不敢看热闹的人,将那几个求饶的下人给拖出去,同时露出了後头两个一脸气愤的高大青年。
「父亲。」其中一个走到了瞠目结舌的沈二老爷的面前,抹了一把脸上几道尖细的抓痕,垂着头唤道。
「你们做什麽去了?」沈二老爷急忙问道。
「他家这样亏待妹妹,咱们自然也叫他们知道,妹妹不是无人做主的!」别看沈二老爷软弱得不行,两个儿子十分强壮,後头一个扭了扭脖子大声说道:「什麽玩意儿!亏待妹妹的,就该全都打死!」
「咱们把妹妹的嫁妆带回来了,没有吃着妹妹的,倒叫妹妹给他娶小老婆的道理!」一个年纪略轻些的与沈二老爷说完了这个,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妹妹的嫁妆少了许多,咱们就给他们家拆了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