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舞会(1)
苏珊·汤森通过从书本和日常生活中获得的知识,我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有朝一日,我将和其他姑娘一样。我将摘掉宽边眼镜,换上隐形眼镜,留起一头长长的直发,挺起饱满的胸部。简而言之,女大十八变,我将变得美丽。而且,与外在美同样重要的是,我还有内秀。热情奔放,像其他受欢迎的姑娘一样。我读过的书本,我看过的电影和电视剧都为我设计了这样一个未来。一条丑陋的蝶蛹蜕变成美丽的花蝴蝶,就实现了质变。然而,一切没有像预期的那样发生。15岁那年,我升到12年级。因为我比同班同学年纪小,我想当然地认为我的演变期要长一些。我尽量让自己耐心一些。我的父亲为了安慰我,称我是含苞迟放者,而我则担心我这个花苞这辈子都不会开放。一天,我的同学多娜走过来跟我聊天。这让我受宠若惊,要知道她可是啦啦队长,学校的社交精英。她问我是否愿意参加当地一所颇具声望的军事学院举办的圣诞舞会。她的话简直让我目瞪口呆。她解释说,她的男朋友在这所学院就读,而他的室友需要一个舞伴。“她可能是拿我开涮!”我想。但她脸上的真诚让我无法拒绝这一要求。我激动得坐立不安,这可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约会。我飞奔回家,告诉家人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我的母亲也是兴奋不已。“我们需要给你添置一条新裙子,你还得做头发!”她大声宣布。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些需求,因此新的忧虑攫取了我的心。我到哪儿买裙子?到哪儿做头发?我以前从未找过发型师。为了这一伟大的时刻,每个细节都需要完美无缺。当晚上床睡觉前,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内心充满失望。没有哪件裙子,哪种发型能使镜中的那个姑娘成为圣诞舞会上的公主。裙子最终来自隔壁。我家的邻居答应提供她女儿的一条旧舞裙给我,这解决了我的着装难题。我的母亲飞奔回家,让我试穿那条裙子。裙子难看得要命,但不幸的是,却十分合体。我为什么不对母亲说我压根就不喜欢它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我不想破坏她高昂的兴致。我对自己说,这条裙子还不错。我还需要一个可爱的发型,也许就没人注意到这条有碍观瞻的裙子了。时间悄然滑过。有一天,信箱里躺着一张印有花纹的请柬。我在与舞伴戴维通了好几次愉快的电话后,心情轻松了许多,因为他听起来很喜欢我,这真令我吃惊。舞会终于来到了。我如约去做头发。我坐在椅子上,因为紧张而说不出话来,没法告诉理发师我想要什么样的发型。而她自作主张地把我的齐肩发盘到头顶,还弄了些糟糕透顶的硬硬小卷。在回家的路上,我真希望被公共汽车撞倒算了。晚上七点戴维来接我,手里拿着鲜花。我父亲去应门,把他带到楼上,我正在楼上的起居室里等他。才第一眼,我就看到戴维眼中的失望。我对自己说,我最好告诉他我去不了了,但终于没有说出口。我父亲延长了这种痛苦,坚持要为我们拍照。最后,我们离开家走向汽车。多娜和她的男朋友坐在汽车后座上。多娜的嘴角浮现出狡诈的微笑。“你看上去真可爱。”她说。“你撒谎!”我心想,差点儿就打开车门跑回家。那个夜晚简直是场噩梦。戴维还得扮演他的角色,陪我跳了一两支舞。但大部分时间,我都呆在角落里,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祈祷上帝把我变成隐形人。舞会结束后,戴维送我到家门口,在我的脸上敷衍了事地吻一下,匆匆说了声:“多谢。”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的母亲在家里等着我。我忍住眼泪,告诉她我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夜晚。她带着满意的微笑上床睡觉了。次日在学校里,所有参加那场舞会的姑娘们都在津津乐道一个故事。我试图加入她们,但她们的反应和态度告诉我,我只是个圈外人。那天晚些时候,一个名叫洛莉的姑娘走近我。“我想你应该知道,”她说,“你的舞伴得了大奖。”我感到不解。“得奖?”她的脸上漾起嘲讽的微笑。“是的。那个学院的学生每年都把25美分扔到罐子里,舞伴最丑的学生可以拿走它。”她大笑着走开了。我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垮掉了。我一遍遍地回忆着那天晚上的每一个可怕的细节。我没有得到我希望的认同,相反,我仍然是个局外人。上帝最终对我在舞会上的祈祷做出了回答。我感到被人背叛了。承诺没有兑现。我相信我永远都会是使舞伴得此“殊荣”的姑娘。我一遍遍地对自己说,这不要紧。我把痛苦深埋心间。幸运的是,我有了一匹马。从那以后,我让自己在骑马的世界里忙忙碌碌。就像父亲所预言的那样,我真是个含苞迟放者。终于到了这么一天。我摘掉眼镜。母亲带我到眼科医生那里,为我配了隐形眼镜。我和在骑马时认识的朋友一起开始化妆,培养我们要在社交生活中获得成功而需要的气质。令我吃惊的是,男孩子们开始约我出去。当他们夸我很漂亮时,我并不相信他们的话。他们难道不知道我曾经是圣诞舞会上最丑陋的女孩吗?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人们仍然从外表来判断我这个人。我已经变成蝴蝶,但我正耐心等待发生更大的变化。我希望能有人不以貌取人,发现隐藏在外表之下真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