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而言昭华之所以会说谢家是她的遗憾,是因为七八年後龚家就发迹了。龚姨娘的亲兄弟摇身一变,成了宫中炙手可热的宠臣,一时间龚家人就跟雨後春笋般窜了出来,龚姨娘娘家势大起来,要求定国公把她扶做平妻,但定国公未允,龚姨娘便狠心要了休书,并利用自家兄弟的势力,让她的儿子分家出去,另立门户,更强要了定国公府一成的家财後才脱离谢家。

原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可谁知道龚家人个个都是睚眦必报的,那龚如泉为了荣华富贵,不惜净身入宫,足见其心性,当然也是气当年他在定国公府时没有受到尊重和重视,心里一直憋着气。

恰逢那一年谢家和朝廷要漠北军饷被驳回,而後又接着打了两回败仗,令国家损失不少,龚如泉便以此事在太后面前进言,说此番战役乃谢家故意输之,原因就是国库没有给出他们漠北的那份军饷,并说定国公府上下都是欺上瞒下、功高震主之辈,太后再去找皇帝,一道降级处罚的圣旨就下来了。

定国公府降为定国伯府,踢出上三等世家之外,从此谢家一蹶不振,相反地,早就离开谢家的龚姨娘他们倒是不受任何牵连,大家这才明白当初龚姨娘为何敢要休书了。

谢家败落,龚家兴起,谢岚借了龚姨娘的风,在长宁侯府过得更是风生水起,再将当年谢薇的嫁妆全部占据,半分都不分给言昭华这个嫡亲的女儿,将她嫁给一户表面上规规矩矩,骨子里却丧尽天良的人家,而且言昭华婚後她还不放手,一直插手她後院的事情,致使言昭华日日折磨、抑郁而终。

言昭宁在这时特意和她提起绣品这件事来,自然是对那绣品动了心思,不过这回言昭华可不会再上当了。她也不说破,只敷衍道:「那个啊,我还没绣好呢。原本是打算送给外祖母过生辰的,如今我又病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言昭宁听了言昭华这话,就知道言昭华是舍不得她绣的东西,有些不满地道:「怎麽没绣好,姊姊上回绣完就给我瞧了,莫不是怕我抢了?」

言昭宁今年十岁,因时常跟着谢氏出门,小小年纪便学会拐弯抹角的说话。

听见这番话,言昭华只恨自己当年瞎了眼,没察觉出她的真正品行来,也不和她兜圈子,直接说道:「我还没署名呢,等绣上了名字,这才算是完整。」

言昭宁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姊姊还要署名?」要是加了署名,那她还怎麽拿去冒充自己绣的呢。

言昭宁想起娘亲说的话,说定国公老夫人柳氏是个注重心意,不注重金银之人,越是费工夫的手作品越能入她的眼,反而是金玉黄白之物会让她觉得俗气,这一点,兴许连言昭华都不知道,毕竟前侯爷夫人去世的早,而言昭华自小养在她娘亲身边,娘亲自然不会将这些重要的事主动告诉言昭华,不过她心里却是清楚得很。

她原本也打算绣一样东西,可没想到上回瞧见言昭华绣了那麽大幅面,显得她绣的帕子太小家子气,所以当时就放弃了,放弃的同时也在心里打定主意,要把言昭华绣的那几幅围屏要过来,到时候随便用点贵重之物打发言昭华就好,可现在,显然言昭华想把她的计画全都打乱。

「那样大雅的东西,加了名字会不会……太俗气了?」言昭宁只能这样说着,又看了一眼在一旁吃东西的言书彦,在桌底下踢了言书彦一脚。

言书彦抬头一看,立刻看懂了她的眼神,放下糕点,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至於「是」什麽,言书彦就不懂了,他才九岁,从小又是在前院书房里长大,言昭宁这些从妇人们身上学过来的小算盘,现在的他哪里能够明白。

「无妨,当时绣的时候就预留了署名的地方,不过是一枚小印章,不会碍着观赏的。」言昭华已非昔日阿蒙,对付一个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反正言昭宁说一万句,言昭华都是这个态度,说着说着都快生气了,言昭宁不想再留下来兜圈子,直接喊了言书彦,阴沉着脸离开了凉亭。

青竹上前来扶着言昭华,担忧地道:「大小姐何苦跟二小姐较劲呢,这下二小姐回去又该跟太太告状了。」

言昭华转头看了青竹一眼,忽然问了一句,「青竹,你觉得太太对我怎麽样?」

青竹不懂言昭华的意思,以为是自己说错话,冒犯了她,赶忙跪下请罪,「大小姐饶了奴婢,奴婢信口胡说的,万没有挑拨之意。」

言昭华将青竹扶了起来,弯下身去替青竹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说道:「我又没怪你,只是想听你说一句实话,毕竟咱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身边无人可用,也就只能问问你了。」

这番话简直说到青竹的心坎,话中所言「三人」,将染香也划了进来,又听言昭华道:「你不用顾忌,直接说吧。」

青竹咬唇犹豫了一会儿後,才鼓起勇气对言昭华说道:「奴婢觉得……太太对大小姐好是好,不过……好的有些表面……」接下来的话,青竹没有继续说下去,却可以让言昭华完全明白过来。

原来由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看不透的人只有她一个,她从前还嫌弃青竹和染香蠢笨,没有红渠机灵,可谁知道,她言昭华才是天底下最笨、最蠢的人。

谢氏对她再好,但说到底,也就是生活表面上的,给她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在教养和做人处事方面却是很少教导,她从前只觉得谢氏对她好得不能再好,亲生母亲做的也不过如此。但後来长大了、见识多了,这才明白过来,谢氏用的其实就是一般大户主母们常用的「捧杀」这一招,不过谢氏在她爹面前表现得如慈母一般,才得以骗过所有人。

言昭华只恨当年亲小人,远忠仆,错失了很多忠言逆耳,以至於她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行越远,最终万劫不复。

青竹见她说完那些话之後,大小姐就愣着不动,试探地喊了一声,「大小姐?」

心里正忐忑不安,却见言昭华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看得青竹在心里直打颤,她觉得大小姐自从病了一回後就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目光时而深沉,时而露出冷笑,就比如现在这样。

言昭华转眼看了看青竹,见青竹似乎被自己吓到了,她这才莞尔一笑,从青竹手中接过刚刚烧好的手炉,裹着大氅走下石亭。

休养了这麽多天,该想明白的也都想明白了,她本不愿重生,可老天偏偏给了她这个机会,既然机会来了,她也不会错过,从前的人和事历历在目,谁好谁坏,她心中自有明镜,这一世断不会被这些奸险小人玩弄於股掌之间!

【第三章反击的号角声】

回到青雀居,红渠正在替言昭华清点房内事物,看见青竹,那眼神,恨不得要将青竹的肉给一块一块割下来似的,表面上却笑得十分欢喜,上前扶着言昭华入内,细细回禀房里的事务。

言昭华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喝了一剂巩固喉咙的药剂之後,才对喋喋不休的红渠说道:「去准备两碟子小点心,要马蹄糕和栗子糕,再用小炉子温一罐红糖姜茶。」

红渠一听,笑问道:「大小姐是饿了吗?」

言昭华不置可否地道:「厨下准备的时候,你就去库房将我自外祖家带回来鎏金掐丝麒麟兽的套碗拿出来,待会儿姜茶熬好了,用咱们自己的八仙莲花罐装着,炉子用崭新的小铜炉,再带上几只麒麟兽的吉祥碗,用红锦团纹的玉托盘装来。」

红渠有点心慌,毕竟言昭华从前很好伺候,从来没有这样劳师动众过,但红渠不知道的是,所谓的「好伺候」不过是言昭华懒得麻烦自己,也懒得麻烦别人罢了,才会造成红渠觉得这样一个侯府嫡小姐好伺候。

而言昭华突然说这麽多东西,每一样都有来头和讲究,红渠初来乍到,又哪里能分得清楚,一时间便有些局促。

言昭华倒也不是想为难她,对青竹使了个眼色,青竹便不计前嫌上前对红渠说道:「红渠姊姊,走吧,咱们一起去准备大小姐说的物件。」

红渠不甘再次吃了无知的亏,还想再说什麽,却被青竹拉住了,说道:「红渠姊姊快些吧,要取库房里的东西出来流程多着呢,还得去找李嬷嬷要对牌。」

听见青竹这一番话,红渠也没办法再问什麽,只好跟着青竹走出了主卧房。

见状,言昭华才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红渠先前待着的地方看了看,上面的确是青雀居的出入帐本,也是独个儿院落的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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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女掌中馈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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