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枉死海
祭台上,失去大量生机供养的巨茧感受到了威胁,对此时唯一能提供生机的炼妖鼎非常执着,不惜将自身的生机源源不断地反哺给炼妖鼎。
随着巨茧的反哺,炼妖鼎越来越凝实,已经渐渐能看清鼎身充满玄奥的纹路,而被困鼎内的妖族生机正快速流失,退化返祖的速度加速。
傲长空眼见昔日兄弟姐妹一个个返祖退化成普通的妖兽,双目猩红如血。
离湛自然也知道巨茧才是炼妖鼎之源,然而此时他却不敢收手,鼎有灵,鼎亦有脾性,此时只要他和傲长空一撤手,炼妖鼎便能瞬间将里面的妖族精气吸食殆尽。
“敖天,下去——”思忖片刻,离湛命令自己的灵宠攻击那巨茧。
“嗷呜……”
敖天从离湛的肩膀跃下,“吼”地化成一头狮形巨兽猛然朝祭台冲下。
只可惜,威风懔懔的某兽帅不过三秒,还没等它划拉巨茧一爪子,便被无数伸过来的血色丝线捆了个严实,嗷嗷叫着迅速缩水成了一只吉娃娃,还是被捆成萝卜丝饼的吉娃娃。
对于自己的宠物如此不给力,离湛也表示无奈,知道它暂时没有性命之危,也懒得去解救它。
“前辈,我下去助敖天一臂之力。”
胡利晋话音未落,人已飘然落下。
感觉到胡利晋的气息,巨茧之内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成千上万条细丝如网,朝胡利晋当头罩下。
胡利晋掌心一翻,一把迷你铁剑现于手中,顷刻化成一柄古朴的重剑。“唰”地一道剑光掠过,头顶的丝网被划破,胡利晋也顺势破网而出,回手一剑斩断困住敖天的丝网,揪住那只模样搞笑的吉娃娃往离湛的方向一扔,身形倏闪,避开愤而追击的大量丝形触手。
胡利晋身形在空中快速闪挪,无数血色丝线锲而不舍地追逐在他身后。许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茧中怪物竟没意识到,胡利晋闪挪的方向有些怪异,待它反应过来,只见胡利晋扯过一根触手往指间一绕,用力一拉,漫天飞舞的丝形触手瞬间被打成死结绑在了一起。
胡利晋嘴角一弯,手中重剑挟着雷霆之威劈下,噼哩叭啦的电弧声中,无数丝形触手化成了飞灰。
“吼……吱吱……嘭嘭……”
巨茧之内似有猛兽发狂剧烈挣扎撞击,小山包一样的巨茧剧烈震动着,连带的,画满诡异图案的祭台也在微微震动着。
趋于凝实的炼妖鼎,在茧内生物发狂的当下失去支撑,在众人的合力攻击下呯然碎裂。
魔宗圣子眼见茧内生物的挣扎越来越弱,眉头微皱。眼角一瞥,见乌长老带领的魔宗弟子已和人族修士战到了一起。由于大量尸傀的加入,自恃正道的人族修士多数不忍毁去曾有同盟之谊的尸傀,交战中难免束手束脚,因此,虽在数量上占了优势,却只勉强与魔宗弟子战了个平手。
元气大伤的妖族大能们因着离湛的帮忙,总算没有彻底伤了根基,只是也没几个适合参战,暂时被收入百宝囊中休整。
“喂,阁下还打是不打了?老夫还等着回去吃老婆子煮的宵夜呢。”天河老祖朝打到一半突然停手退后的魔宗圣子遥喊。
此时,傲长空和离湛也加入了战队,五人形成一个包围圈将魔宗圣子困于中央。
“阁下还是乖乖束手就擒为好,你的主人希阙被精灵王陛下困在万妖城里,一时半会可没工夫解救你。”天河老祖话唠上线,“感觉你这魔宗圣子也不怎么得人心嘛,这都打半天了,除了下面那帮不成气候的喽啰,也不见半只人影过来支援……可别告诉我没人知道这里生了变故哈,老夫会鄙视你的!”
魔宗圣子眉头轻皱——这的确有些不正常!
手一挥,魔宗圣子面前出现一面水镜,镜中,一条全身罩着黑雾的人影如鬼魅般穿梭于魔宗各处,所过之外,魔宗弟子宛如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倒下。仿佛注意到有人在窥视,黑影抬起血红的双眸和魔宗圣子对视了一眼,嘴角一裂,魔宗圣子眼前的水镜随即“哗”一声散去。
魔宗圣子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虽然魔宗众弟子的死活他并不甚在意,可不代表他愿意看到有人随意收割他们的生命。
“啧啧,鬼打鬼呀,你们魔宗啥时候出了这么一号魔物啊?正义感爆棚啊,看来你们魔宗所做之事天怒人怨,连自己人都看不下去了。”天河老祖继续碎嘴模式。
魔宗圣子冷哼一声,指尖一动,掌心多了一面黑旗,黑旗轻摇,众人感觉身处的空间摇曳了一下,清明的天地忽地不见了,只剩下依旧战得难舍难分的诸人。
众人定神一看,脚下是浪潮翻涌的无尽黑水,头顶,是黑压压的乌云罩顶,从厚重的云层中透下的微光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压得人气都喘不过来,整个天地被一股苍凉恐怖的气息笼罩着,黑水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拼命破水而出,凄厉的叫声伴着怪异的呜咽仿佛自遥远的国度传来,听得多了,仿佛人的灵魂都要被抽离。
“这是什么鬼地方?”天河老祖满是沟壑的老脸皱起,“怎么到处是冤魂的气息!”
“枉死海!”玄冥子冷淡的声音传出,“枉死之人,戾气冲天,不入轮回,不走正途,往往化作魔物为祸人间。昔有圣者,为免苍生遭难,以身化海,将枉死之魂封于黑水之内日夜感化,然,枉死之人因果非同凡响,圣者心怀悲悯,却也无形之中沾染了因果,渐受怨灵之气影响,生出怨怼。圣者惶恐,以灵为祭,将枉死海封印于幽冥之地。”
“枉死海……枉死海……”天河老祖皱着老脸,努力想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记忆,“啊,我记起来了,我曾在本宗祖地秘藏里看到过有关枉死海的记载。”
“那位圣者与本宗先祖颇有渊源,圣者灵智湮灭之前曾传信于我家先祖,告知枉死海的来龙去脉,言语中不无悔意,并说,枉死海现世之日,即为生灵涂炭之日。”天河老祖面色渐渐凝重,“当初我也是在祖地历炼时无意中闯入秘藏之地,当时对这项记载并不甚在意,对我家先祖的惆怅担忧只觉得好笑,如此看来,老祖宗并非杞人忧天!”
“幽冥之地的入口除非真正的圣者,余者根本无从找寻,这希阙不仅找到,且能将之与外界连接,却也算得上是不世出的人才,可惜——”精灵王摇摇头,也不知是为希阙可惜还是为当初的圣者可惜。
魔宗圣子手中黑旗还在摇曳,脚下黑海不断翻涌着黑浪,一股股黑气破水而出,很快便化作一片迷雾将众人包围起来。
“大家小心,这黑雾很不寻常!”摇光仙子话音未落,便有数声闷哼传来。
“收敛心神,切勿受幻境影响,以免伤了神魂!”
虽然离湛及时提醒,实力稍低的人依然受了魔气侵袭,一个个眼神呆滞,神情痛苦,紧接着有凄厉的惨叫传出,不断有人口吐鲜血坠入脚下的黑海中,瞬间被黑浪吞没。
而花篱,在被黑雾包裹的刹那陷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中,在那里,她被一次次送上祭台,一次次经受神魂剥离与血肉分离之痛,而她的眼前,是一个个面容冷漠,既熟悉又陌生,曾给了她光明与温暖又将她送入死地的亲人、挚友、师长甚至爱人……
每一次,神魂剥离与血肉分离之痛都敌不过心底的疼痛,恨意,就这么一点一点弥漫出来……凭什么……凭什么让我去死?凭什么我要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牺牲自己而成全你们的悲悯?凭什么我的人生我不能做主?凭什么你们装作不知百般对我好,却要换来我无知的感激与身心俱付……
花篱并不知,自己此时的模样可以用恐怖来形容——扭曲的面容青筋毕露,血红的双眸含着滔天恨意,紧握的双掌被指甲掐得血肉模糊,猩红的血一滴滴自指隙漏出……
就在花篱沉沦在无法自拔的恨意中,幽幽的叹息忽然自脑海响起,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无奈道:“痴儿,醒来——”
刹那间,沉睡于花篱脑海的一粒道种焕发出万道金光,清明的气息瞬间逼退迷雾,花篱眼前的幻境也倏时破灭。
恢复神智的花篱虚脱地向后倒去,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师父——”花篱朝玄冥子虚弱一笑,便头一歪晕了过去。
“照顾好她!”玄冥子将花篱交到眼神深幽的胡利晋手中,转身加入如火如荼的战斗中。
手执黑旗的魔宗圣子,仿佛手握乾坤,黑旗挥动间,总能轻而易举地化解离湛、玄冥子、天河老祖、摇光仙子以及众妖族大能的攻击,而吴闹、连天霜、谢灵通以及在黑雾中受了神魂震荡的修士,只得暂时躲在离湛释放的仙府法宝内调息休整。
至于胡利晋,若不是魔宗圣子挥动黑旗前一秒,吸食了大量魔气的繁缕归来,指不定下场比花篱还惨。
想起幻境中看见的一切,胡利晋抱着花篱的手紧了一下,眼神也幽暗了几分,一转身,抱着花篱迈入仙府。
在外界占了上风的玄冥子一方,在这枉死海却尽落下风,魔宗圣子每挥动一下黑旗,便有大量黑雾朝众人席卷而去,蕴含大量怨灵之气的黑雾虽不至于轻易伤了众人,但却不得不小心提防,导致众人应对魔宗圣子时有些束手束脚。
当然,魔宗圣子想取玄冥子等人的性命也非轻易。
不过在占了上风的情况下,魔宗圣子的打法似乎过于悠闲了些,明明逼得人快要以命相搏,他却适时后退,隐隐给人一种猫抓老鼠般的戏耍之感,时间一长,众人也发现了不对——魔宗圣子似乎在拖延时间。